所以,她才会在陛下刚离宫后,就唤她们进去。
昨夜,娘娘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她们当时只顾着追随琼瑰回了明和宫,全然没来得及去看那处光亮。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娘娘一夜之间就对陛下生出了这种嫌隙,连陛下亲征这样的大事也不闻不问,反应淡漠。
“陛下他留了两句话给您。”良梓瞧她神色不太对,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秦岁晏临走前的话传好:“陛下说,望娘娘照顾好自己,待平定了漠疆,他便会很快回来,让娘娘不要为他担心。”
这些话像棘刺一样,扎的琼瑰心口一阵泛疼,不由得攥紧了缩在袖口下的手。
原来他今早是来向自己道别,是去御驾亲征了。
只不过,何必多此一举呢。
琼瑰宁可他像真正的虐文男主般,对她视若空气,哪怕是露出嫌恶的样子,她也可以接受。
可是,她不能接受昨夜那一切。
她苦笑了一下,只感觉胸前憋闷,喉间又莫名地涌起一股腥甜,跟着便抑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良梓连忙轻抚着后背,帮琼瑰顺气。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
琼瑰回了神,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摇了摇头。
“保山。”
立在屏风外已经手捧了一碗滚烫姜汤的少年听到喊他,飞快地将手里的汤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认真地等着琼瑰继续说。
“昨夜的事,你做的很好。本宫想奖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说。”琼瑰也没有绕弯子,径直说了目的。“不过,本宫还有一事,希望能得你相助。”
昨夜的事,自己哪里做的好?
要找的那位夫人,自己出现在明和宫里,他们无功而返,皇后娘娘还因此看到小屋里那一幕,之后还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他瞪眼想要去看看琼瑰脸上的表情,视线却被那道密不透风的石质屏风挡了回来。
但不管怎样,他都很难将说出这些话的琼瑰,和初见时温婉含笑、眼里满是赞许惊叹看他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若是伤心了,就该好好哭一场才对。
保山浓黑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因憋着一种说不分明的感情,说话语气也比平时更生硬冲撞了一些。
“我什么都不想要。”
琼瑰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整个人有些怔忪和不解。
良梓刚想训斥保山放肆,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屏风后的少年梗着脖子继续道:“保山愿意给皇后娘娘办事,可是我不要赏赐。”
只求娘娘开心。
后半句他不知怎么,没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绕了几回,便觉得很满足。
琼瑰默默想了片刻,令人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荼无香”三个字,再令人将纸送出去递到保山手中。
“听你说过,对气味很熟悉,”琼瑰问,“不知道你可听过这种香?”
昨夜的事情像是一个契机,迫使她开始正视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处发生在身边的疑点。
从见到贤音开始,之后又见到那副女子小像,再到昨夜见到秦岁晏和贤音在一起,她好像就一步步走在别人设计好的路上,无知无觉地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娘娘。”少年有些羞耻隐忍的声音落在耳中,打断了她的沉思,“我识字不多。”
他也曾读过私塾,但不过短短半月而已,读的还是最简单的百家姓,现在早已忘了一干二净。
然而,出于某种私心,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说完后,保山便仔细听着屏风里的动静,心中好像有一排水桶在晃荡。
好在,琼瑰虽然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轻声道:“那三个字,写的是荼无香。这种香很甜,但宫中似乎不多见,应当也是从西域来的,你听说过吗?”
上次琼瑰听他讲雪素心传来中原的方式时,便觉得这个少年还有教导他的人,应该对西域颇熟悉。
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一点这种香料的信息。
山竹和苹果完全不理解琼瑰为什么问这些,都只默默听着。
倒是良梓隐隐记得,有一日她去勤胥殿服侍琼瑰洗漱,临出殿时,琼瑰好像对着一个小巧的镂雕香炉说了一句:“淡了也还是很好闻。”
难道她当时说的,就是这荼无香吗?
可是,陛下所用的香料,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尽管向陛下要便是了,何必这样九曲十八弯地打听到一个花匠身上呢。
保山思索了一阵,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琼瑰失望时,忽然又听到那少年问:“娘娘是睡不好吗?”
琼瑰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保山却继续道:“若只是单单睡不好,燃荼无香,其实不如燃安心草。”
“荼无香虽然也对人无害,还有非常好的安枕效果,但是对体虚的人来说,用一点便很容易失去知觉。”
啪。
琼瑰似乎听到自己脑中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又好像再次听到那天自己说想要一个孩子时,秦岁晏失手将筷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之后的每一次缱绻欢好中,她总是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第二天回想起来,往往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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