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躲过天花之劫,幼小的两个孩子回去了紫禁城。但天花的阴影一刻也没离去。灰色的宫中“避痘”岁月,像是一场噩梦。
天花连年爆发,深宫中也常常一夕三惊。一有宫中得了水痘,先皇等人就仓皇地全家人出宫“避痘”。
可天花还是夺取多铎亲王的命,收走先皇的命,要皇上也感染了。
天花不管你是皇帝还是泥腿子。整个京城死气沉沉,一发现有水痘病人,四周就得用绳子围起来,谁也不准随便进出。这些惊恐与动荡的灰暗记忆填满了所有孩子幼年的梦。
而皇上作为出过花子的人,那种生死之间挣扎的痛苦煎熬,感触最深。
“梁九功,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整个北方,到处是天花。”皇上感叹。
“皇上,奴才记得。家里的长兄天花去世,次兄滥赌成性,家里就败了。”梁九功的语气很是凉薄的,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已经无法生出正常人的热乎气。
皇上一声叹气。
“人痘要我们敢出门了,等到牛痘出来,这天花,估计真能彻底消灭了。”
“都是皇上的功德。皇上仁慈,天降牛痘之法。”
“朕可不能贪功劳。”皇上笑道,眼前又是小孩子那满天星辰的大眼睛,“你们十九阿哥有福气,大清的百姓有这个福气。”
“皇上,十九阿哥的福气,大清百姓的福气,就是皇上的福气。”梁九功就是能在皇上要聊聊天的时候,拿出来一副乐呵有礼恭谦亲近讨好的,恰到好处的笑。
皇上伸手指了指他,脸上矜持骄傲谦虚。
这话说得对。皇上自觉,只要一家人和大清百姓都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七月中旬的月亮圆圆胖胖,月朗星疏。满宫里,除了潇洒小道士无知无觉的,都是难得一个放松。潇洒高兴,可算是不用喝药了,可算能出来福庄了。高兴的他睡不着,爬起来缠着师兄帮他画图纸。
“要把摩天轮、滑滑梯、海盗船寻宝……图纸都画出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潇洒斗志昂扬。
“一个时辰,不能太晚。”潇然道长给规定时间。
潇洒拿出来小系统给的圆规、千分尺等等物事,根据自己的学习,将英吉利的蒸汽提水机改良再改良,很快画出来一个大型蒸汽机。
运起来内功速度极快,一个时辰正好。
他画完了,飞着一个大箱子就给皇上送去。
潇然道长看着时辰,没有拦着。
乾清宫里,梁九功也不敢拦着。皇上:“!!!”
皇上那脸是真黑了,龙吼一声:“胤禝!”
从温柔乡的被窝里爬出来!
第二次!
皇上怒的真要打熊孩子屁股。
潇洒迷糊着,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潇洒画图纸送来,皇上又没睡觉。坏皇上。”
皇上那气得,手都在抖!
“朕上辈子欠他的!”
乾清宫的人都装柱子。
可是皇上这爬起来了,兴致都没有了,喝了一杯茶缓一缓,好奇地打开箱子!
皇上撑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去睡觉。
事情太大,皇上没声张。熊孩子聪明,可到底只是一个孩子,皇上也不忍心使唤,只能自己想办法。
后面的几天天气一阴一晴的,潇洒小道士带着皇太后给他准备的礼物,从太子开始,挨个哥哥家里去感谢。
日常学习满语、蒙古语,和工部、画院的人一起画图纸造他的园子和学校,坚持练功,出宫去和小伙伴玩耍,去陪陪庄王伯伯伯母、五哥家里的小三阿哥,帮助八哥和九哥反贪……时间排的满满的。
皇上因为十九阿哥出花子好了,高兴之下答应给公主郡主们也造一个学院去学习,最近一直在和汉家大臣博弈。还有其他的日常政务,关注牛痘试验进展……一个不留神,差点要工部的大雷炸晕过去。
工部在通州督建的一座大桥,塌了。
大象命猴子修桥,没用三天,桥塌了。
大白天的,朗朗乾坤,“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半的桥面倒向河里,只有古朴厚实的断桥,面目残缺地静卧在大河之上,沉默地看着纷繁的人影,冥灭的碧波。
附近老百姓惊慌地跪在大桥前,说天神发怒了,一定是有人犯了大错惹怒上天了。
花了整整八十万两银子,两年半的时间,五万的民工,结果弄到自己要写《罪己诏》?!皇上那真是怒到极点,拍着桌子嘶吼着:“给朕查!”
这事情,好查。也不好查。明显的豆腐渣工程,明显的偷工减料。相关官员都来请罪,可谁都不说自己的错儿,谁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儿:我就拿了一点银子;我就少去监工几次;我就……
别人不敢说的话,皇子们敢说。
“老九,你说什么?”皇上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汗阿玛,儿子在说,工部都水清吏司有人贪污巨大。”九阿哥不卑不亢。
皇上惊呆了。看一眼老九,看一眼老八。
“工部?不是户部?”
“是工部。”八贝勒回答,“汗阿玛,工部掌天下百工营作,下辖四个司。都水清吏司分掌桥道、舟车、衡量之事,管漕运、织造和修造船只。是以,贪污成风。小贪小拿不算,巨贪,国法不能容。”
“可是都水清吏司的许嘉俊?许嘉俊做事灵活,但不会是巨贪。”皇上以为他们是听了什么谣言,“许嘉俊做事用心,朕正要提他做户部左侍郎。参他的人很多,但他是冤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