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带着些许虔诚的味道。
景立将护身符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看了一眼漆黑静谧的丛林,又回到了山洞里去。
不久,乌云压顶,将那一点点月光也遮住,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暴雨倾泻而下。
狂风卷起树叶和沙石,温度骤降,就连夏天好像也被一并带走了。
青妩立在窗前,从半扇敞开的窗户里,能看到房檐处滚落的雨滴,淅淅沥沥的,好似一片串成的珠帘。
若是此时是在楚王府里,青妩定然会拖着景立在廊下放上一把椅子,和他并排坐着赏雨。
眼下却全然没了欣赏的功夫,这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了。
刚逢涝灾的西南,还能经受的住这样的大雨吗?
王爷那边依旧是没有半点消息,除了那日更深露重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罗敬中仍然在不死心的派人寻找,可是接连派出去的人手却被这大雨堵了个干净。
眼下情形并不好。
虽说灾民们的粮食问题多半已经被解决,但是这样的天气根本没有收成,望川县衙几乎被搬空,剩下的那些屯粮不翼而飞。
景立又被传出勾结匪寇,离奇失踪的消息,这些官员更是不会上心,只等着皇帝给他们的最后期限一到,上一封请罪的折子,然后将烂摊子扔给下一任。
普安县也是如此,同样的棘手。
如今整个望川几乎乱成一锅粥,百姓们没有官员整饬,又是在这样穷疯了的时候,谁也不会管你是地主还大官,每日最常见的就是街头打架,有时候甚至只为了强多一只鸡,或是一张饼。
这些话,青妩都是从罗将军的口中听说的。
算起来,她已经在这住了半个月,因为景立一直没有消息,罗将军一直对青妩持有一股微妙的愧疚之心,再加上她和罗夫人交好,有些话也不再避着她。
于是,青妩便从罗敬中这里,听说了不少外面的事。
比如说县城外的河水倒灌,淹死了十来个人。
再比如说街上又有人打架,却只是为了给自己将要生产的娘子偷上一口粥喝。
不知从何时起,这座边境小城愈发混乱起来,反倒是前一阵的热闹平静,成了一场难得的梦。
青妩知道自己对于这些懂得不多,因此几乎不怎么开口,都是默默地听着。
可是在听多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她忍不住奇怪,“城内怎么会忽然之间乱成这个样子?”
距离上次景立回来,也不过是过去了四天而已。
只是四天,就这么严重吗?
青妩说者无意,罗敬中听者却有心,他不只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撂下了筷子,随便点了两个人就往外冲。
只留下青妩和罗夫人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用过晚膳,青妩告辞想回房,不想骤雨蓦然砸下,竟是比一开始下的还急还密。天已经黑了,罗夫人实在不放心,便留她等雨停再回。
不想雨停没等来,倒是把罗敬中等来了。
彼时已经入夜,罗敬中穿了蓑衣和斗笠还是被淋的浑身湿透,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亦是落汤鸡一般。
罗夫人和青妩都被吓了一跳,青妩当即便要退开,让罗敬中先去换衣裳再说。
罗敬中却直接将斗笠一扔,对着青妩跪下,“王妃。”
青妩被他这忽然的大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连忙给罗夫人递眼神,示意她去扶。
罗夫人却了解丈夫,知道他行此大礼,必定是有正事,因此并未吱声,反而是跟着跪到了罗敬中的身后。
青妩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成高高在上的王妃,这般郑重跪拜,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罗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罗敬中拱手,道:“属下只怕要违背与王爷的承诺,不能再照看王妃您了。”
说着,他郑重拜了一拜,“属下明日就派人,送王妃回京!”
青妩被他这话惊得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她扶住桌面,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何事了?!”
罗敬中说:“多亏王妃心思敏感,属下察觉到不对,方才派人去城中探查,果真发现城里混进了许多南境蛮夷。”
“蛮夷……”青妩有些不可置信,“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罗敬中紧握的拳头绷紧,手背的青筋几乎都要蹦出来,他说:“除了交易互市之外,蛮夷之人是绝不准许入我大凉国境的,又因为这两年西南灾祸的原因,互市早已关闭,如今他们能偷偷摸进来,必定是和城中官员勾结。”
“如今同州已经不仅仅是天灾,更是底下官员为祸,王妃身份尊贵,实在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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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不知不觉就变了天,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比西南冷的还早,八月底就已经穿上了夹袄。
福宁殿甚至已经备上了碳炉。
景宣帝仰面歪在榻上,面色苍白,手腕垂在榻沿上,有太医跪在地下正替他仔细的诊脉。
就这么一会儿,景宣帝已经咳嗽了好几声。
方皇后候在一旁,看着太医沉吟的表情,急道:“陛下可有事?”
太医看了一眼卧床不起的景宣帝,说:“娘娘,借一步说话。”
皇后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下,眼眶骤然瞪大,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跟着太医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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