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有些哑,她低低地咳了几声。
林屿肆忍不住瞥她眼,“没,袋装陈醋行吗?”
乔司月轻轻嗯一声。
林屿肆绕过她,去货架拿了包陈醋,计算好总价后说:“一共7元。”
她递过去一张二十元纸币。
林屿肆没找到硬币,估计是下午被人换去打老虎机了。
他低头的时候,乔司月忍不住又往他身上看去,他头发很密,这会不再杂乱,看上去很柔软,带点卷曲的弧度。
莫名想替他捋平。
她手指贴在裤缝边,微微动了几下,忽然听见他说:“没硬币了,找不开,你先把钱拿回去,下次再给。”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她想也没想就说。
这话一说出口,乔司月就后悔了,她不喜欢欠别的,那他就喜欢吗?
林屿肆盯住她看了不到两秒就收回视线,摸出一支笔,又从账本上撕下一页纸,飞快落下一个字。
“肆”
笔锋遒劲,蚕头燕尾。
他摁住纸片边角,往前一推,“下次来把这个带上。”
对方没把话说全,但乔司月听懂了他的意思,将纸叠成四方状,放进口袋。
没走出几步,一辆货车在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阿肆,又来给你阿婆看店啊?她人呢。”
男人用的方言,粗声粗气的,乔司月没听懂,她脚步不受控地慢下来,专注地等着另一个人的回应。
半晌,听见他说:“跟人跳广场舞去了。”
他语速慢悠悠的,但也不显得怠慢无理,含着几分笑意。
明明刚被人吵醒,却一点起床气都没有,
乔司月忍不住在心里将他归到好脾气那一类。
片刻男人又说:“今天的货……阿肆你清点一下……这是账单。”
身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发动机的声音再次响起,货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黑影从身侧掠过,乔司月慢半拍地侧过脑袋,恰好对上男生飞跃而来的身影,电光火石间,他抬腿用力往前一踹,空气里骤然响起类似重物倒地的声响,然后才是男生的三连质问。
“十块钱也抢,这辈子是没见过钱?”
“刚才不挺威风,怎么这会摔成□□了?”
“天都没暗,就开始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赶业绩也没必要这么拼。”
语气与之前的大相径庭,是急转直下的疏冷,面色也不好看,像浮着层薄冰。
乔司月:“……”
林屿肆上前一脚踩住小混混的背,弯腰把散在地上的钱捡回来,起身的时候,察觉到身侧正有人盯着自己看,他侧过头,脚上的力气不自觉松了些。
小混混见机起身,动作幅度太大,乔司月被他撞了下,猛地朝前倒去。
林屿肆眼疾手快地揪住她衣领,随即收紧手,以老鹰抓小鸡的姿势,使劲往上一提。
巨大的拉力下,乔司月整个人往后仰,啪嗒一声,塑料袋掉落在地,易拉罐沿着斜坡一路滚。
她趔趄几步,扶住身侧的树干,勉强站稳。
两个人的距离却因此被拉进。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类似于柠檬味,清冽又酸涩,是能让人郁气疏解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乔司月觉得明港这要命的鱼腥臭,也没有想象中的让她难以接受。
林屿肆盯住她发旋,“站稳我就松开了。”
声线里不含夏夜的燥热,清冷寡淡。
乔司月低下头,他的T恤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地上的虚影也跟着晃动。
心脏的跳动毫无章法,可偏偏又是那么清晰而真实。
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说:“谢谢。”
林屿肆松开,双手攒进兜里,眼睛在她皱巴巴的衣领上停顿一刻,提醒道:“领子歪了。”
乔司月稍愣后将衣襟往前一拢,顺便拨了拨颈侧的碎发,转身抬眼,发现他的目光正凝在自己身上。
被他这么盯着,乔司月浑身不自在,她看不见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脸上有些发热,不自觉摸了摸耳垂,那里也在烧。
“谢谢。”
似乎听见他嗯了声,“小事。”
那样轻描淡写、例行公事般的语气,让乔司月僵了一瞬,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身子转回去,还没走出几步,左脚踩住右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掉的鞋带,生生把自己绊倒。
意料中的痛觉并没有出现,左脸颊罩上一只宽大的手掌,隔开凹凸不平的树干。
濡湿温热的触感,痒到心尖。
乔司月眼尾垂落,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正攥着自己小臂。
条件反射般的,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后知后觉的懊恼在他脸上出现一霎的惊讶后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乔司月站直身子,脊背僵硬得可怕,对着他清瘦的脸,片刻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谢谢。”
还是那两个字,今晚的第三遍。
但除了谢谢,又好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林屿肆瞥她眼,像是完全没将刚才那幕放在心上,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腔调回:“应该的。”
应该什么?
乔司月花了足足五秒钟,才剥离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里潜藏的含义:顺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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