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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自小体弱多病,是因为下药早产。
    太医曾叮嘱,楚黛须得保持心安神怡,才能养好身子,延长寿数。孟沅劝不动,又不敢再都说,让女儿心里有负担,只得就此打住。
    “娘知道你喜欢清静,可也别总捧着书看,仔细伤着眼睛。”
    孟沅望着女儿青丝挽成松髻,手持书卷的恬静模样,轻叹一声。
    “记得娘说的,你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盼着你过去长住,有你表姐作伴,阿娘也放心些。”
    楚黛视线从书卷上移开,眉眼含笑凝着孟沅,柔顺颔首:“阿娘,我都记着呢。”
    “阿娘明日须得早起梳妆,先去歇着吧,我听阿娘的。”楚黛顿了顿,略扬扬手中书卷,“看完这一页就睡。”
    尚书府上下待她都和善,她也喜欢宁表姐,去尚书府自是极好。
    可外祖母有意让她同书表哥多亲近,俨然想亲上加亲。
    楚黛心下暗叹,她这副身子,何必去耽误别人?
    况且,她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从未有过想嫁给他的心思。
    既不想伤老人家的心,也不想让舅母误会,还是等表哥找到心仪之人定了亲,她再住过去比较妥当。
    孟沅心知女儿没听到心里去,她抬手抚了抚女儿柔顺的发,有些无奈。
    行至门扇处,她又忍不住回眸朝屏风后望一眼。
    剑书是个好孩子,若漪漪嫁给他,她这个做娘的,也能放心。
    偏偏漪漪不愿意。
    罢了,即便漪漪一世不嫁,她和顾怀诚也不是护不住,况且还有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的恩典在。
    紫宸宫中,龙首九枝灯托举无数烛火,照亮御殿每个角落。
    皇帝宋云琅背对御案而坐,脊背笔直,脖颈微扬。
    手里捏着玄冥卫送来的密函,指腹无意识摩挲着。
    他目光落在壁上悬挂的《万山载雪图》,默然不语,目光同苍茫寂寥的雪岭一般,孤峭幽冷。
    总管太监魏长福轻手轻脚进来,飞速扫一眼宋云琅神色,目光又往他手中密函上落了落,心中已然有数。
    将承盘放在案头,魏长福臂弯拢着浮尘,躬身轻禀:“陛下,牛乳已温好。”
    宋云琅收回视线,长指捏起密函,凑近灯烛。
    火舌窜上密函,迅速席卷,被他丢入案边渣斗。
    他默然回身,捧起承盘上青白瓷乳盅,将温热的牛乳一饮而尽。
    放下乳盅,他随手捞起御座边打盹的雪寅,抱在臂弯间。
    雪寅被扰眠,不悦地喵呜一声。
    他把雪寅翘起的脑袋按下去,随手捋着它背上柔软的毛。
    迫于他的威势,雪寅没敢反抗,蜷缩起身形,乖顺地在他臂弯间睡去。
    “告诉孔肇,不必找了。”宋云琅起身,顺手把雪寅放到魏长福怀中。
    颀长侧影投落壁画上,幽暗高俊。
    他抬指扯了扯领口,矜贵气度增一分落拓不羁,迈开长腿往盥室去,语气洒脱随意:“皇觉寺那边也知会一声。”
    皇觉寺乃先帝退位后,落发清修之地,在城外钟灵山上。
    魏长福抱着雪寅,有些忐忑。
    去皇觉寺,那将军夫人改嫁之事,先帝知不知晓?要不要顺便提一提?
    楚将军为国捐躯,三年前死在北疆外茫茫朔雪中,至今未寻到尸身,仍立的衣冠冢。
    这是先帝的心病,也是先帝退位后,唯一拜托陛下的事。
    如今三年期满,终究未遂先帝所愿。
    不过,未如他所愿的,又岂止这一件?
    “冤孽啊。”魏长福暗暗长叹,吩咐性子伶俐的宫人去盥室伺候着,把雪寅交给徒弟王喜,自己则快步出去安排事宜。
    腊月十六,将军夫人孟沅,改嫁帝师顾怀诚。
    顾太后亲降懿旨赐婚,皇帝也有诸多赏赐,可谓给足了二人颜面。
    顾怀诚三十有六,仍是清儒俊朗、风度翩翩。
    地位尊崇清贵不说,还是头婚,便是二八年华的贵女,也有不少当他是梦里檀郎。
    对于这桩婚事,明里暗里说闲话的人不少,便是来观礼的宾客,也有不少人不怀好意窃窃私语。
    吉时将至,楚黛望一眼捧着喜帕失神的阿娘,掩唇含笑随霜月出来。
    廊庑下,她随意翻翻霜月拿来的礼单,并未看到祖父一家任何人的名讳。
    不仅祖父、祖母,连素爱凑热闹嘴里不饶人的姑母,和温良周全的三叔也没来。
    想必是得了祖父定国公的吩咐。
    “不必告诉阿娘。”楚黛将礼单交给霜月,示意她收拾妥当。
    大喜之日,国公府没人来更好。
    长公主府的云宁郡主暗地里同她说过,当初上奏要阿娘守节,国公府明里暗里出了不少力,比请旨让三叔承爵还更积极。
    鞭炮声噼啪作响,爆竹炸碎的红衣散落在未化尽的雪堆上,处处喜庆。
    喜乐声响起,楚黛扶着阿娘小臂,踩着铺地的红锦,往门口去。
    喜帕遮住阿娘的面容,她看不清,却真切感受到,阿娘会有一个新的家了。
    所有宾客望着她们,有人笑得真诚,有人笑得勉强。
    楚黛指骨微微攥起,想说什么,嗓子发堵,几番忍回去,清灵灵的眸子泪光潋滟。
    “漪漪。”孟沅跨出门槛,忽而侧身抱了抱楚黛,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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