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霆闭上双眼,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缰绳。
她还活着吗?
魏科面有难色地走过崔珣,他神情凝重,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仅仅是这样的反应,崔珣提起的心瞬间跌进谷底。
随后顾行之也回来了,他带人去了另外的方向查探,赤侯山的地动非常严重,不仅平常可以走捷径上去的地方都积压了许多断木石头,有的还出现了裂缝。
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在其中选出一条路,尽快清扫,然后上山。
贺兰霆:“开工。”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随来的精兵整齐有素地下马。
崔珣也跟着跑去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他不敢想,多耽误一刻,他妹妹会在这么漆黑危险的山林中遇到什么样的遭遇。
就在这时,随行的战马警觉地嘶鸣起来,原地慌张地踏步。
许多人都停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又开始发动了的赤侯山,在第一颗落石朝他们滚来时,终于有人大喊:“快走!地动又来了!”
崔珣站在原地双手捏成拳头,“我不走,我要进山。”
林戚风急忙拉住他,焦急道:“崔珣,你冷静些!现在不宜进山,快跟我走!”
崔珣:“我阿妹还在山上,你让我放她一个人在那,她说不定就在等我上去找她!”
顾行之在马上看到这一幕,本该掉头就走的人,又重新转过身来,大声呼喊:“走啊!你不要命了,崔樱没找到,你想要先丢了性命吗?”
崔珣甩开林戚风的手,朝他怒吼,“那又如何,你们根本不懂!阿樱她是被放弃过的孩子,我母亲当初根本不想生下她,甚至差点将她掐死,而你们和我,难道还要再放弃她一次?”
气氛瞬间凝滞。
就连另一头的贺兰霆也回过了头。
山中寂静,崔樱又回到了她原来醒来的地方。
这一刻,适应了无边黑暗的她,就连知道身边是死去多时的护卫也不怕了。
她总觉得,死人也比猛兽强,而对方生前也是活生生的存在过的,多少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林里,也算是一种陪伴。
“邹护卫,若我能活下去,你的弟弟妹妹,我会将他们妥善照顾好的。”
她开始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暗处说话,“你豁出性命保护我,这样的恩义,樱这辈子也不敢忘。你应该是家中长子,才会在临死前还惦记着他们吧。”
“兄长……我也有一个兄长,他叫崔珣。”
崔樱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膝盖,断断续续倾诉着,“我还有阿翁,阿翁很厉害,他是当朝的宰辅,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大母是余氏女子,她不是京畿人,是从灵州嫁过来的贵女,与我阿翁也是少年夫妻……还有我父亲,他与我母亲和离后,就又娶了另一位女子。”
她将家里人都拎出来,如同在向朋友寒暄般,引荐完了,才最后道出一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听人说,我生母一将我生下来,就迫不及待离开了京畿。”
“他们说,我母亲患有癔症,得了疯病,在生下我阿兄后……她总会在路上将旁人的丈夫,认作是她年轻时有过婚约的情郎。她闹了好多笑话,时好时坏,因为这个,她还闹得一户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崔樱两岁那年已经开始记事了。
她母亲在生下她之后,拿了跟父亲的和离书就走了。
自此再未见过一面。
那时冯氏早已进门,她也有了第一个孩子崔玥。
崔樱慢慢就被带到祖父祖母身边教养,她与崔珣相比,心性使然,比他胆小敏感,根本不如活泼聪明的兄长受人喜爱。
兄长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的亲生母亲,他偷偷教导崔樱,跟在阿翁大母身边就好,有他们护着,父亲都不敢欺负他们,有没有生母,都没有关系。
崔珣那时都已七八岁的年纪,崔樱懵懵懂懂答应,听了兄长的话,依偎着祖父祖母过活。
然而,从未见过母亲的她还是会不由得对自己的生母好奇。
人都有母亲,她为什么没有?
崔樱印象中,她多次看见崔玥依偎在冯氏怀里撒娇亲昵,有次懵懵懂懂,终于忍不住跟着崔玥一同叫了冯氏一声“阿娘”,结果当时在场的人面色惊愕,气氛极为怪异。
接着就是崔玥跑过来推搡她,不许让她那么叫冯氏,她娘另有其人,她娘……是个被人厌弃的坏女子。
也是那时,崔樱知道,别人都有母亲,但她的母亲,被湮灭在所有不得体的传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埋在心中不敢想,也不敢提。
她也幻想,有一日能真正见到她就好了。
她一定不会向旁人一样怪她的,她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崔樱说得累了,逐渐靠着枝干睡了过去。
当地动再次将她摇醒时,崔樱感觉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在慢慢往下陷落,她慌张地抱紧背后的树干,旁边已有树木坍塌,震起浓浓的灰尘。
巨响就在崔樱耳边,她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巨物砸下来的可怖力量。
也因为无法视物,离危险越近,即将步入死亡的感觉才越强烈,她害怕地浑身发抖,接着就察觉到她抱着的树干,竟也在逐步往下倾斜。
第49章
树木轰然瘫倒,崔樱先一步松开手滚到了一旁,她还未松口气,就发现自己在随着地陷的位置往下坠。她挣扎着爬起,伸出五指努力想抓住些什么,不让自己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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