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这个,崔玥不禁有几分心虚。
她没忘记跟崔源回家那天,大母看她的眼神,只一眼,就将她所有的想法都洞悉了。
她以为会引来一顿训斥,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平静得让她以为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崔樱回来,在母亲的提醒下,崔玥才重新忐忑起来。
余氏拉开崔樱的衣袖,盯着她手腕上的伤痕,连叹息都透着一股愁苦的担忧,“是不是要等你自己疼得受不住了,你才不那么懂事地喊一声‘痛’?”
余氏眼里出现明显湿润的水光,惹得崔樱微微一慌,她掏出帕子要为她擦泪,却被余氏挡住了。
“你阿兄信上说你受了伤,却不曾提过伤成这样,真不知道你那些日子在赤侯山,凭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大母想都不敢想。”
“大母……是我让阿兄不要说的,就是不想你跟阿翁为我担心。”
崔樱不想和祖母重逢,竟会惹她落泪,感受到余氏为她担忧的心,崔樱除了愧疚不忍就剩下一片酸涩之情。“我那时,想念最多的就是大母和阿翁,也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回想她这十七年来,承欢在祖父母的膝下,还没还给他们养育之恩,便心生无尽的亏欠。
她还将每个人都想了一遍,爱她的憎她的,其中不乏出现顾行之贺兰霆等人的脸,她竟感觉不到一丝恨意,心头空荡荡的,只有在惦念起祖父母时身体才恢复一丝暖流。
那时她就想,要是能活下去,爱恨与她何干,与其奢想不属于她的东西,不如守好她仅存的一点温暖。
余氏搂着崔樱,祖孙二人一阵泪眼凝噎,气氛略显压抑低沉。
崔珣表情冷凝地默默收回目光,袖中双拳紧拧,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在山上发现崔樱的那一幕,他作为长子,却对妹妹没有尽到一点兄长的义务,他追逐理想,却沉溺醉生梦死。
那他妹妹呢?阿樱的理想是什么?谁关心过她?
崔晟:“你们能平安回来是万幸中的万幸,赤侯山地动京畿也有所觉。日食那天满城惶然,全城宵禁,兵士带着军甲出没,凡遇趁机浑水摸鱼、聚众做法妖言蛊惑乱纪者斩,直至天明,才渐渐恢复安稳。”
崔崛:“父亲怎么不提,还有庶民和奴隶勾结趁此机会翻墙进到旁人家里为非作歹的。就在前面几条街,连勋贵之家都不分,其中就有两户人家出了人命,要我说,这些鸡鸣狗盗的贱民趁乱做出这种事,想必早就仇视世家已久,谁给他们的胆子以下犯上,都不要命了。”
崔珣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中,蓦地各称呼了他们一声。
“阿翁,父亲。”
崔珣直视崔晟、崔崛,容色显得淡定之极,平淡道:“我已答应太子,愿入他门下为他效力。”
春为发生,夏为长嬴;春期已过,长嬴悄至。
庭院树木葱茏,绿意如新,粗仆被管事指挥着将一箱又一箱的贵重物品抬进崔樱的院子里。
崔樱穿着轻薄素雅的夏衣,手执扇子给崔珣扇风,“阿兄,这都是些什么?”
凭栏后,崔珣摊在长椅上,婢女捧着一盘新鲜的果子侍奉在旁。
他瞥了一眼,稍微打起些精神告诉她,“阿樱,你去瞧瞧,春猎之前在路上我们打牌赢得的东西,是不是都送来了。你去对一对礼单,对了,尤其是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太子做赌注的‘金屋’。”
崔樱愣住,她已经快忘了这回事了。“阿兄,你今日回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这个?”
崔珣已经步入官场了,他成了崔府里崔晟、崔崛以外第三个大忙人,平日崔樱都很少能在白天见到他,有时入夜了也不见回家,说是歇在了同僚或是办公的居所里。
他在忙什么,崔珣自己不说,崔樱也无从打听。
从行宫回来已有一个多月,她都未曾与贺兰霆见过一面,倒是顾行之,偶尔会登门来看看她,或是邀请她出去走走。
但崔樱兴致不高,她最近常伴余氏身旁,只见过顾行之几面,就匆匆赶他走了。
天热,余氏身体不大舒服,她总是为此担心,请了大夫来看,也没看出什么大问题,只说适应了炎热的天气,多吃些消暑清凉的东西就会好了。
至于贺兰霆,他没动静,崔樱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来找她,崔樱也不觉得他是将自己忘了,因为为他办事的崔珣都很忙,可见身为太子,春猎回来的贺兰霆就更不会轻松到哪去。
崔珣:“可不是,我本也忘了还有这等好事的,没想到,太子他自己提起赌注,愿赌服输,既然有好处,为何不拿。阿樱,这些都归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它们都行,放进库房或是当做你私人的金库也是好的。”
仆从听了吩咐,打开箱子,落缤在旁点着礼单上的数,拿出来一样,念一个名儿。
崔樱眼前一闪,“金屋”被拿出来在日光下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光,笼中生辉,耀眼无比。
次日,太子府邸收到了一封出自女子手中的花笺。
魏科送上去时,闻到残留在手上的味道,他倏地开口提到,“是兰香。”
贺兰霆眼皮一掀,盯着他,仿佛他道出了先机,就损失了一份惊喜。
魏科补救道:“崔贵女对殿下总是心思细腻,上回以牡丹回赠殿下,这回又特意熏了兰香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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