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离开六率府,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换成了张家子弟,阿翁也该明白,表兄已经不愿与他们亲近了。
崔樱还记得那天贺兰霆说,他“若是得闲”才会来的。
她虽然早有准备,在自家府上看见他的身影时,还是感到由衷的欣喜。
他还是来了。
这是不是证明,他纵然忙碌,也有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
众目睽睽之下,崔樱只能隔着人群和他隐晦对视,接着就看到不断有人上前和他寒暄攀谈,贺兰霆的身份,和他的到来反客为主般,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他在所有郎君中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一个,气如山河,威风堂堂。
没了那双眼睛的注视,崔樱胸膛中的悸动一点一点平缓,落缤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女郎,客人来了。”
崔樱说亲了,在已婚的妇人眼中就是半个成年大人,余氏带着她到处见人联络感情,总会被问起她跟顾行之的亲事。
到了最后一桌,余氏有事先去了别处,留下崔樱招待应对。
“崔家与顾家,一文一武,多么门当户对。这门亲事真是羡煞旁人,不知什么时候完婚啊?”
诸多八卦的话向她扑面而来。
樊懿月稳坐在妇人们中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手里捧着茶,偶尔才看一眼崔樱。
“婚期还没定,今年日子不好。”这是顾家传来的话,崔樱拿出来应付这帮对她好奇心深重的妇人。
“诶,阿月也是顾家出来的,顾家也是她的娘家。”
“阿月,有没有大家不曾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听听,你们顾家到底什么时候算好日子,可别让咱们崔娘子等急了。”
“这是什么话,我敢跟你们打赌,该急的是顾家的郎君,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早日领回去好生疼爱。”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
“呔……”
这帮妇人子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实则就是想仗着成过亲的经历,逗一逗还没完婚的崔樱,也不管她反应,兀得自得自乐起来。
樊懿月适时地敷衍道:“你们也是过来人,婚期这种事须得让人看好日子才能成,没看好耽误了吉时怎么办。”
崔樱目光不经意间和她对上。
“我倒是比你们都想崔娘子早日嫁进我们顾家的门,这人比花娇的,没有一时不担心她被旁地郎君抢了去。”樊懿月似笑非笑地压重提到“旁的郎君”时的语气。
“谁还敢跟你们顾家抢人,顾家四郎君可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崔娘子还能看上别人不成?”
樊懿月眼神闪烁,话里有话,“这你就过誉了,这世上儿郎太多,各人入各人眼,我也不敢保证啊。”
“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崔娘子跟顾四郎君是互相相看好的才议亲的?”
众人将探询的眸光落在默默听她们说话的崔樱身上。
她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在座的不是比她年长,成亲两三载,就是生育过的。
平日除了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就是打听别人家的闲话。
没有一个不是人精,樊懿月不过带点暗示性的话,就叫她们打起了精神,也不害臊一众妇人欺负一个未婚的女郎。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崔樱但凡再腼腆一些,都会禁不住这样的打探。
这些人或许跟樊懿月不熟,也不是樊懿月的好友,只是认识,但不妨碍她们喜欢这样的戏码,她们只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已。
崔樱要是招架不住,就如了樊懿月的心意,她的任何反应都会被解读成,她不满意这桩亲事。
妇人之间嘴碎的话比坊间的流言还要狠。
崔樱:“确实是相看好的。”
她目光来回转了一圈,抿唇垂眸,看起来像是被大家的注视羞煞到了,很不好意思地道:“四郎那日一来,我光看了一眼,就知道未来的夫婿就是他了。”
她这点女郎的羞涩,成功地让其他妇人回想起自己议亲的日子。
有新嫁两年,夫妻关系还很和睦的妇人忍不住分享当时的想法,“我跟崔娘子一样……”
崔樱身上的目光一轻,话题不再围着她转。
她抬头,看到了樊懿月眼中对她的冷漠,她温婉的面容上毫无笑意。
还真是小瞧她了。
在阆苑举办生辰宴那日,樊懿月悬着的心,始终惴惴不安。
崔樱刚走没多久,樊懿月就发现,贺兰霆竟然也不在宴上了,她没带人,找了个借口暂时让人替她宴客招待,然后凭着记忆中崔樱离开的地方一路寻过去。
那次真是个巧合,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崔樱跟贺兰霆的踪迹身影,她以为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正打算放弃。
结果潺潺的流水声吸引了她,樊懿月遽然想起庭院深处的榭台,那里很隐秘,是很适合独处的地方。
如果他们要见面,会不会在那里?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樊懿月匆忙赶到,同时也偷窥到了令她肝胆俱散的一幕。
她捂住差点叫出来的嘴,逐步后退,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她仰头,看到了魏科俯视而来的眼神。
樊懿月双腿软绵地回到宴上,仿佛还处于惊吓之中,面色看上去,是像擦了许多粉一样的白。
她偷窥的行迹暴露了,曾以为贺兰霆会当天就会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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