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乘章眉间阴云布满,正想让崔珣闭上他“忠言逆耳”的嘴。
崔珣忽地很寡毒地笑了下,语速飞快地道:“接下来我可就直言了,有人想享齐人之福,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我崔氏嫡女作为正妻,只有一个,从前是,将来也是!少拿劳什子‘平妻’糊弄崔家,妻是妻,妾是妾,哪来的平起平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这种想法的,打着这种旗号的,多数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块丑陋的遮羞布而已。我把话放在这,这也是我们崔家的意思,要‘平妻’没有,要么贵府纳妾,要么就是和离!”
纳妾?顾乘章对崔珣掷地有声的话感到不可置信,他差点想敲开这崔家子弟的脑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竟然敢当着贺兰霆的面,暗指要让贺兰妙善做妾。
那是公主,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容家也不是全无势力的人家,当家的是比不过崔家的崔晟,但那也不是轻易糊弄之辈,私下各有各的势力,各结各的党。
崔家敢提让公主做妾,那就是打着要跟容家对着干的主意了,这是连宫里也不放在眼里?
都说文人气性重,根骨比旁人都清高几节,崔家的难道都这么死脑筋?
顾行之:“我不要和离。”他突然插话道。
“我也可以不娶妙……”
“阿行!”
桌子被扣响,顾乘章先未对崔珣回话,而是让顾行之注意些别乱说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要听听贺兰霆怎么说。
“刚才讨论得过于激烈,我等都疏忽了太子殿下还在。殿下朝会结束之后,从圣人那里过来,专门带着圣意来的顾家。不若,请殿下公道地说几句,大家不妨都听听。”
崔珣终于知晓为什么贺兰霆会讨厌外戚了,就如顾家这样的母家,给了他们大于一切的荣耀与权利之后,他们还不知满足,会比以往更加贪婪,甚至贪婪到了理所当然的程度。
背靠大树,首先学会的不是敬畏,而是自以为是。
顾乘章说太子那有圣意,他却丝毫不慌,甚至颇有些笃定的意思,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圣人那里是什么态度了。
说不定,他还专门去见过皇后,也对,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怎会什么都不知。
贺兰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刚才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敛着眉眼,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
可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那双给人压迫感的眼珠打量着每个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眼里,“既然话要摊开了说,那就都仔细听着。”
“此事前因后果都已明白,妙善有孕已成事实,既然妻位只有一个,谁都不肯为妾,那就决定好人选。诸位不可忽略,妙善腹中的孩子,也算是半个皇室子孙。”
“该娶妻的娶妻,该和离的和离,亦或是,两样不占,谁惹的麻烦,谁负责谢罪。”
“尔等以为如何?”
这话真正得罪的只有崔珣。
他猛然站起身,先是盯着贺兰霆,再是瞪向老神在在的顾乘章,一副愤怒屈辱记恨的模样,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示崔家该退让,让崔樱把位子空出给贺兰妙善坐吗。
到底是皇室中的人,堕谁的颜面不是堕,自然都是以自家的为先。
这种答案崔珣早已不意外了,然而听见之后,还是感到气愤无比,他只替自己妹妹不值。
顾乘章:“贤侄还有什么话要讲。”
他看到了崔珣脸上的愤慨,顾乘章心里舒服多了,年轻人就是不能太气盛,气盛就会吃亏。
现在好了,不是他们顾家一定要先违背诺言,做不义之人,而是情势之下被迫的啊。
到底是崔家的面子重要还是皇室的面子重要,这种选择,顾家同样早有准备,既然两边都要得罪,不如讨好另外一个更加位高权重的。
崔珣呵斥道:“顾行之,你是死人吗,到现在了还不打算下定决心,你也该开口像个大丈夫了!”
顾行之如遭雷击,他说什么,他本来就不想和离,他心里已经喜欢上了崔樱,怎会想离昏呢!
可是形势逼人,他面临家族利益与崔樱两者之间的选择。
他该怎么做,才能平衡两者的关系,才能解决了妙善,又保下崔樱,又不得罪其他人。“我……”
“崔珣。”
贺兰霆:“你这是做什么。”他眼中含有警告。
崔珣看着犹豫中的顾行之,气不打一处来,他给了顾行之一次向他证明,他对崔樱心意的机会,可他怎么这么懦夫,不,应当说他怎么这么自私。
也罢,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也无须责怪别人,要是将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崔珣朝贺兰霆鞠躬拱手,行了一记大礼,“今日之事,已有决断,臣该回去向家中禀告,等商议后再来说道。请殿下容臣先行告退。”
贺兰霆不悦地抬高视线,冷哼一声。
顾乘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了贺兰霆这样的态度,他才真正肯信,贺兰霆还是站在他们顾家这一边的。
太子不怕得罪崔家,心里还有母族就是他们最期望看到的。
崔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一下。”
怒火之后,崔珣恢复平静,“还请先将和离书准备好,下次再来顾家,崔顾两家就不再是姻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