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捂住脸,不让他们看到她快哭出来的眼睛。
她好像第一次隐约明白,林然说的,做一个好人,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问心无愧,不仅是前途坦荡,而且是…是可以堂堂正正被很多人理所当然地、真挚地尊敬着、喜爱着。
她以为自己该一点都不稀罕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这么想哭?
…原来这就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感觉吗。
……
楚如瑶站在花园边,有点手足无措,张口想说点什么——
花园里,粉衣女子随手把长出的杂草揪起来碾碎,站直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杵着花锄,狭长的凤眼斜着瞅她。
“…”楚如瑶要出口的话生生被憋住。
楚如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位前辈穿着一身粉裙,身上的威压也都收了起来,看着只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可看着她,自己就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千琉恣忽的笑了一声:“呵。”
楚如瑶身体瞬间绷紧,不受控制地去握凤鸣剑,直到对上千琉恣戏谑的目光,才回过神,脸瞬间涨红:“前辈…抱歉,晚辈…”
“还真是敏锐啊。”
千琉恣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是好事,小丫头天资不错,要是在我活着的时候,说不定就拉你当亲传弟子…不过你现在也不错。”
她一顿,转头看着楚如瑶,静静凝视半响,道:“你一定是很幸福地长大。”
“…啊?”
楚如瑶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晚辈的师尊、师兄弟们都很好。”
“的确。”
千琉恣笑笑:“只有无忧无虑的人,只有在幸福的世界中长大,才能养出你这样正直天真的性子、有你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只是可惜,纯粹的东西总是最易碎,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天真和幸福,能维持多久。
千琉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只要把凤凰送出这不见天日的云天秘境,至于之后的故事,是悲剧还是传奇,是万人唾骂还是流芳百世,自有她们年轻人自己去闯荡,她就不操心了。
“好了。”
她又困了,揉了揉眼角因为打哈欠儿溢出的泪水,往袖子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只金色的翎羽,递给楚如瑶:“你拿着这个出去,一会儿祭台开了,凤凰残魂会出现,你把这只凤翎插回它心口,它就会认主于你……还有你那些师兄弟们,你赶快带着一起走人,吵吵闹闹扰我清净,真是最烦小屁孩了。”
“…”楚如瑶有点懵,她没想到发展会这么迅速。
楚如瑶迟疑着伸出双手,手心朝上恭敬地摊平。
千琉恣直接把凤翎往她手里一扔,轻描淡写的,仿佛那根本不是上古化神凤凰的残魄,而只是路边随处摘的野草
——甚至还没有她刚才给花园除草来得精心细致。
楚如瑶眼看着千琉恣又打了个哈欠儿,抓了下头发,就又弯下腰去除草,只随意对自己挥了挥手:“拜拜,祝你长命万岁——哦,你们现在好像灵气枯竭了…那就祝你长命千岁吧小丫头。”
楚如瑶:“…谢谢前辈,前辈再见。”
楚如瑶看着手里的凤翎,转身想走,走了几步,终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前辈,您和晚辈想象得不太一样。”
“哦。”
千琉恣头也不抬,声音却莫名嘲弄:“你想象得我什么样?”
“绝代高华,柔如净佛春水。”
楚如瑶抿了下唇,想着来时壁画上那有着温柔笑容的素衣女子,低低道:“晚辈不是说这样的您不好,只是我们进来时,看见了很多关于您的壁画,那里面的您和现在不太…”
“不太一样,是不是?”
千琉恣顿了顿,转过身看她:“当然不一样,因为你根本认错了人。”
楚如瑶一呆,眼看着她散漫扯了扯身上松敞的粉裙,忽的笑:“小丫头,你不知道,我以前都是穿紫衣的。”
“!”楚如瑶脑中轰的一声,悚然想起那壁画云山之巅手执长剑杀气滔天的紫衣魔修,不自觉后退两步,握住凤鸣剑柄。
“怕什么,我又没骗你,我穿紫衣,可我也确实是千琉恣,上古化神大能、云天之主。”
千琉恣笑起来,手指随意撩一下鬓边的碎发,妖异魅态横生,语气却轻描淡写:“…只不过在继任云天宫、成为正道魁首之前,被逐出过师门,濒临过堕魔,在正道诸门大杀四方过一场罢了。”
楚如瑶:“…”
楚如瑶睁大眼睛,都在诸门大杀四方过,还能继任云天宫掌门、成为正道魁首?
——上古都这么混乱的吗?
千琉恣像是没看见楚如瑶震惊怀疑的眼神,也不在意她已经出鞘了一半的凤鸣剑,眼神望着叠嶂起伏的远山,渐渐出神。
“你有没有遇见过那样一个人?”
她忽然开口:“你是天之骄子,是云端明月,是被疼爱被依赖被所有人向往的人,可是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一切都变了。”
楚如瑶警惕的眼神微微一滞,错愕看着她。
“她是个好人,她美丽,她善良,她温柔,她心怀大爱她胸有四海。”
她一顿:“她是那么好,所以曾经只疼爱你的师父渐渐偏宠她,曾经最尊敬你的师兄弟们渐渐追逐仰慕她,你的朋友对她赞不绝口,你心仪的男子对她暗生情愫,世人提起你的宗门,第一个想起的再不是你,而是她……仿佛眨眼之间,你曾经理所当然拥有的一切都尽数被她取代,可你不能怨、不能妒,因为她没有错,因为她就是那么完美无暇,你恨她,就是你的错,别人会怨你心性歹毒,你也会怨自己小肚鸡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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