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妖。
林然看见这位妖主,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妖。
林然被生扯着跪坐到他旁边,眼看着他吐出一口烟气,雪白烟雾袅袅飘到她脸上,林然嗅到一种草木烧焦味道的特殊香气,她被呛得咳了咳,才试探说:“陛下,晚辈、晚辈可以不走吗?”
妖主都不屑于回答她这个问题,眼尾睃她一眼,寡淡地磕了磕烟袋。
“晚辈可以发心魔誓,绝不会把看过妖卷的事说出去,更不会学里面的妖法。”
林然感觉腰间的尾巴收得越来越紧,勒着气艰难说:“还有我其实是万仞——”
“心魔誓并非万无一失,抽出魂魄,剜出记忆,想知道总能知道。”
发嘶的嗓音终于开口,掩不住骨子里的残酷,妖主血凝眼珠漠然盯着她:“孤不管你什么身份,不走,就死,你选哪一个。”
林然被生噎了一下,不愧是暴君,谁家听见心魔誓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可以抽魂活剜记忆的?!
林然望着妖主一会儿,颓下肩膀:“行吧,晚辈跟您走。”
走就走吧,反正她已经给宗门报平安了,在金都还是在妖域都没差,顶多是回家更艰难点呗,等她什么时候找到机会悄咪给师父报信,看师父能不能给她抢回去,如果暂时抢不回去,那她就…就努力吃穷妖域?
林然这么一想,又打起精神来了。
走就赶快走,趁着元景烁不在就走,妖主一看就是个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的狠人,为了防止妖卷泄露能一言不合就要恁死她,更不会放过元景烁。
元景烁还没有她的体质,妖主估计连个“走”的机会都不会给。
走,现在就走!不能让他见到元景烁。
林然想清楚了,赶快说:“陛下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我东西不用收拾了,立刻就可以追随您。”
妖主却盯着她:“你心虚什么。”
林然神色一点变化没有,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晚辈主要是觉得陛下您日理万机,怕耽误了您的事。”
天一一直觉得林然有点天然黑潜质,因为她说话往往都可诚恳了,扯淡都能给自己扯信了,要是对她不了解的,一定会被她真诚的眼神和语气迷惑,觉得这是个不会撒谎又好欺负的傻子…哦,一般这么想的,最后往往自己沦陷成真傻子。
然后他们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他们眼中的傻子,还活蹦乱跳地在更广阔的大草原上撒欢呢。
但妖主盯着林然半响,却耷拉下眼皮,重新侧枕回床上,懒洋洋吐出一口烟气,没有一点要动身的意思。
林然面不改色,心里却咯噔一声:这是碰上硬茬儿了。
那就只能看谁耗得住。
林然并不太担心,元景烁这几天都得深夜才回来,她不信妖主有那么多闲工夫可以浪费在这儿。
林然强作镇定,眼看着那烟袋锅里的烟丝渐渐燃烧,终于燃烧到底儿。
抽了这么一杆烟,妖主似乎舒服了很多,苍白的脸颊愈发浮上几分气色。
拿开空烟杆,他随手扔给喜弥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儿,微翕的嘴唇湿红,连圈着她的尾巴都松懈下来,上面根根钢针般骇人的尖毛耷成看似柔软的绒态,尾巴尖慵懒地甩一甩。
林然不敢再提让他走的事怕打草惊蛇,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八面漏风呢,不好意思说:“陛下,晚辈衣服破了,能让晚辈拿过储物袋找件新法衣穿吗。”
妖主神色懒懒的,也没有说话,只是圈着她的尾巴松开。
林然知道他根本不怕自己跑,也没打算跑,就老老实实下床,找出自己的储物袋随意取出件法衣,琢磨着怎么给元景烁留个信儿…可恨房子都被雷劈坏了,几间屋子都坍塌成废墟,偌大个院子竟然只有妖主那张床还完好,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
妖主以手支颐睨着磨磨唧唧的林然,尾巴不耐地翘了一下,这时瞥见远处静静躺着的一道青光。
直到穿完衣服,林然也没有想出个主意,慢吞吞转过身,就看见一条赤尾从眼前飘过,卷着她的风竹剑乖巧递到妖主面前。
妖主漫不经心看着青色长剑,瘦长手指在剑身轻轻摸过,清冽的剑意如凉风透过指腹。
是一把好剑。
院外突然响起重重的敲门声。
场面气氛瞬间凝固。
林然僵了僵,脑子还没转过来,已经又被尾巴扯着大腿薅过去,这次直接跌进床上。
她额头挂下两道黑线,有尾巴了不起啊。
赤红长绒扫过她脸颊,有一种被无数尖刺刮过的悚痛感,林然抬起头,对上一双居高临下望来的血红眸子。
妖主沙哑开口:“那是谁?”
林然诚恳说:“送外卖的。”
“…”妖主看死人般看着她。
敲门声越来越重,很快变成砸门声。
林然硬着头皮:“真的,这是我们人族的传统,懒得出去吃饭就可以点外卖叫酒楼打包送过来。”
“林然!”元景烁急促喊:“你怎么了快开门——”
“…”林然惊喜:“呀,酒楼还知道我名字啊!”
天一都替她尴尬。
看出来了,真的,尽力了。
旁边的喜弥勒再也听不下去,趴在地上哆嗦着缩成一团。
妖主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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