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咳了两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心口的位置蔓延着一片紫色的纹路,像是花瓣里的经脉,在她血肉中肆意穿横、有如活物般起起伏伏,把薄薄的皮肤都撑鼓,青红交加得像是马上就要裂开。
光是看就可以想象这有多疼。
林然看得沉默了一下,对她招招手,小月不吭声地走过来,任林然握住它的手,片刻后,有精纯的元气从掌心涌进身体。
小月没有说话,一会儿突然坐下去,抱着她的腿,把脸搭在她膝盖上。
林然说:“你身上被下了禁,不能说,那我来说,如果我说对了你就别吭声,我说错了你就拍我一下。”
小月没反应,
“我现在才想起,我在那座小村落里为什么看那怪物尸体里开出的小紫花眼熟。”
林然说:“是因为我在宗门的时候曾从不知哪本典籍里见过,那株花叫紫晶花,只产自于幽冥绝地,相传生灵死后若是有执念未消,魂魄会飘向黑渊,而不甘的记忆与执念则会堕入幽冥,传说紫晶花就是幽冥那些不甘的执念汇聚成的花朵;当年的邪修幽冥,应该就是在幽冥绝地那边意外得到的功法,能将人或者异兽变成特殊的半妖,再通过吸收这些特殊半妖的精血魂魄增强自己的力量,而这些特殊半妖无论死活、标志就是体内会生出紫晶花,就比如你。”
小月把脸颊贴在她的膝盖,形同默认。
“慕容家费尽心机重塑了这种功法,但是这种功法太过暴戾诡谲,九成九的普通异兽和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就会在转化的半途死去,死去的化形不完全的半妖可供吸收的力量太少了,不足以达成慕容家想达到的目的,而恰巧这时候罗夫人以小楼西向慕容家投诚,慕容家就把小楼西作为据点,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一些秘密培养的半妖姑娘摆到台前,比如你,比如浅凝姑娘,都是慕容家试验出的半成功的半妖试验品,小楼西在收集各方情报、赚取无数金钱的同时,暗地里把你们分散出去,像钓鱼的饵,让你们带一些极有潜力又没什么背景的年轻强者回来,悄无声息把他们转化为半妖,再作为祭品上供给慕容家。”
小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一声,带着嘲讽。
林然有些想叹气。
果然是这样。
邪修幽冥是两三百年前被斩的,从那时开始到现在,算下来这样一个可怕的计划,慕容家与小楼西至少在暗地里筹谋上百年了。
小月趴在她膝上,听着她的叹气声,冷不丁说:“她说你现在只是为了利用我才对我好,等我没用了,你就会翻脸杀了我!”
“怎么会。”林然惊讶:“我才不会。”
小月身子软了一下。
“我明明之前也在考虑鲨掉你啊。”
林然继续说:“不瞒你说,现在你也在我的死亡线上疯狂跳跃,所以我杀不杀你跟你有用没用没关系的。”
小月:“…”
小月突然抬起头,盯着林然:“你总觉得你是正义的吗?”
林然一怔。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审判我?!”
小月突然像是撕下了一切伪装,神色阴鸷疯狂,它怒吼:“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想活有错吗?我要想活,就只能杀人,就只能让他们死!是,也许你是我,也许你不愿意用别人的命去换你自己苟活,但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也这么无私?!我就是想活着,我就是想活着而已啊!你可怜他们,那谁来可怜我?!你怎么不可怜我?你怎么不会在之前来救救我?!”
林然看着小月发了疯似的嘶吼尖叫,没有说话。
等小月终于发泄完,它冷静下来,就对上一双清亮沉静的眼睛。
“我回答你的问题。”
它听见林然这样说:“我从不觉得自己代表正义,也没有审判的权力,我只是一直在做我的良心想做的事。”
“你可怜,罗夫人也可怜,但你们还伤害了别人,而被你们害死的人岂不是更无辜更可怜?!”
林然忽然笑起来:“当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你说我同情你、同情罗夫人吗?我还是同情的,但这并不妨碍我有杀你们的心思——如果因为可怜就可以被宽容,那么那些被你们伤害过却无力为自己讨回的无辜受害者的公道、甚至你自己的公道,又该由谁来讨呢?”
小月冷笑:“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因为我也是个人,我也有私心啊。”
林然坦然说:“因为我先认识的是你,而不是那些你伤害过的人,一路同伴,你没真正害过我们、甚至帮过我们,所以我不可避免地会偏心于你。”
我偏心你。
小月瞳孔骤缩,脑子只有这一句,晃得它眼前晕眩,腿软得几乎快站不稳。
“如果这是个法制世界,我还可以把你移交警局,让法院治你的罪。”
它听见她小声地嘀咕:“可这里是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杀人不犯法、谁强谁有理,连我自己都杀过人,没什么立场站在道德高地对你指指点点,杀你我良心有点过不去;但不搞死你你又确实是个坏兔兔,心理变态,闹不好就会祸害很多人…”
“所以我也很纠结啊!”她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暂时我没有充分理由杀你,只好先让你多受点罪,挨打挨揍挨欺负什么的都不是事儿,那都是你活该,就当是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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