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暂时安全了。
林然这才抬起头,看向被她一路劫持过来垫背的大哥。
垫背大哥身高腿长,背着厚重的行军包,修长的手垂在身侧,居高临下冷冷淡淡看着她。
天一提醒:“他如果要打你,我可不会拦的。”
林然仿佛啥也没听到,笑眯眯:“前辈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还有,你受伤了,得赶快把伤口包扎一下。”
她目光下移到他垂着的左手,从手背到手臂,粗制的布料被撕开,撕开一道血肉模糊的狭长伤口,滴滴答答的鲜血坠下来。
刚才众人鸟兽逃窜时,那青铜巨人最先冲向的是她选的那条地道,被他拦住,生生扛了一斧。
如果她不拉他走,他会一直拦青铜巨人拦到她和向蝶跑得没影。
林然往身后的绿皮包翻了翻,翻出来一盒消炎西药和一小瓶军用消毒酒精,她又翻了翻,翻出来一卷泛黄的绷带…应该大概还能用?
林然抬头看隐君客:“你坐下来,我帮你包扎。”
“不必。”
隐君客淡淡说,他直接扯下右手一截袖子,简单粗暴地包在左手,右手重新从背后拔出长戟,是个要分道扬镳的样子。
林然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直到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幽幽叹口气:“我在师门的时候,有个大师兄。”
隐君客一僵。
“我们大师兄天资高、实力强,又高又帅,气质绝佳,尤其一手君子剑,使得特别好。”
林然撩了撩额头散乱的碎发,唏嘘:“哦,我们大师兄也不爱说话,这大概是高冷大佬的通病,和前辈你特别像,你说是不是巧了。”
隐君客:“…”
“算算我也许多年没见他了。”
林然感慨:“想当年我也是大师兄的小公举呢,大师兄还给我送丹药呢,还说要保护我呢,我可感动了,一直想和他再重逢时会是什么样,那场面一定感天动地热泪盈眶,反正总不可能他装不认识我甩手就走,你说是吧。”
隐君客:“…”
隐君客沉默看着她十几秒,闷不吭声走过来,单腿屈膝坐在她对面。
林然两手举着东西,老大爷一样盘起腿靠近他,不忘说:“把那破布拆了,脏兮兮的全是细菌。”
隐君客一言不发把随便缠的布料拆下来,露出狰狞的伤口。
林然倒了两片药递给他,他接过去含进嘴里,也不就水,冒尖的喉结下滚动,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有点疼,忍一下。”
林然说着,迅速把消毒酒精往他手背一倒,那只手在剧痛下本能地绷紧,但手的主人却仍像根不会出声的木头,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然扯开绷带,沿着他虎口的位置仔细贴住:“勒吗?”
隐君客摇了摇头。
林然就继续把绷带往缠。
隐君客垂眼看着她,她仔细盯着他手臂,染着灰的小脸巴掌大,神色专注又认真。
她好像瘦了些,脸的婴儿肥都消下去,露出愈秀丽的轮廓。
也或者是长大了,像花开到盛时,从清秀的婷婷少女长成个风华正茂的美丽姑娘。
他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
她突然抬眼看他,那双眼睛明亮,带着星子般的笑意。
隐君客没有动,沉默而平静地看着她。
林然打量他,心里有点感慨,男大十八变,真是长大了,以前被她抓住偷看一定会尴尬,还会害羞!会害羞啊!在这个操蛋世道还能害羞的男孩子是多么珍稀的品种啊!
现在也已经能泰山崩前也面不改色了。
想想也是心酸,她身边最后一个老实人也被蹉跎成老油条了。
林然给他把手臂缠好,满意地看了看:“试试能活动吗。”
隐君客缓缓活动手腕,侧头就看见手臂绷带顶部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隐君客:“…”
林然:“是不是特别可爱。”
隐君客不想理她。
林然看着垂眼装没听见的隐君客,咂巴下嘴,举着沾满血的双手走到不远处的暗河边洗了洗。
隐君客听见轻快的水声,微微偏头,余光的视野正罩住她的背影。
林然心情有点好,哼着小调洗手,面前是幽深的河面,被搅动的水波一重重被推到她身边,水花溅湿了她袖口,风竹剑的剑尖微微触到水面。
霎那间,巨大的惊涛从水中心掀起,挟着骇人的凶势向她卷来。
林然拔剑暴起,一剑就朝河面劈去,凛冽的剑芒劈开卷起的惊涛,露出水底黑黝黝的巨大甲壳,河水溅成具像化的气浪。
林然被气浪震得踉跄后退,风竹剑嗡嗡作响,一只巨大的黑钳从水底冲出,她正要横剑立挡,耳边划过一道劲风,她后背靠到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长戟如射日的利矢刺向黑钳,可怖的巨力摧枯拉朽般将那只钳子生生撞断,河中传出尖锐似鬼魅凄厉的尖啸。
林然紧紧盯着河面,以为那大黑螃蟹会爬出来报复,但出乎意料,水波急促翻涌着,一会儿竟然平缓了下来。
它跑了?
竟然就这么跑了?
林然眨了眨眼,看着深深插在对面的长戟铮鸣一声,破壁而出,飞回到她身侧伸出的手心,那只手缓缓握紧,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背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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