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堂堂帝子,天潢贵胄,未来君主,竟要卑躬屈膝仰个老贼鼻息?!”
荣王蓦然大怒,猛地把帕子甩到水盆,一脚踹开过来服侍的宫女,那宫女一声凄厉惨叫,一口血喷出来,猝然往旁边歪倒——
林然老老实实举着盆,猝不及防被帕子甩了一脸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女人重重向旁边砸来
林然下意识想用肩膀顶住她,但荣王一怒之下用了大力,那宫女受力太重,林然没撑住劲儿,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往后倒,手里的盆彻底掀翻,一盆水兜头就泼了过来——
林然只好勉强扶住宫女,自己被一盆水泼了个扎扎实实!
“哗——”
这起末说来很长,实则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
王大监刘姑姑看见那两个毫无仪态跌坐在一起的宫女,下意识要找人把她们拖出去:“来人——”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荣王满脸阴鸷地抬起头,正要把几个人都杀了泻火,突然愣住。
年轻的女人跌坐在那里,水线顺着松散的头发大颗成串滴下来,顺着领口、颈线,缓缓浸湿胸口的一片。
她很纤瘦,天生柔软的体态,可脊骨一根根凸起的线条,料拔得太过清劲。
她一手按在另一个宫女的后背,另只手抹了下脸,纤长的手指一根根从脸上离开,便露出一张白皙得惊人的面庞,淡色的嘴唇,细致的眉,黑而亮的眸,垂下的眼睫沾着一滴水珠。
她抬起眸,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太淡,轻而长的眼睫像湖面折射阳光一闪而逝的惊芒,又很快被垂落的眼睑遮下,沉入深垠的海,无声无息。
她眨了一下眼,那滴水珠倏然坠下。
她手按着宫女颤抖的后背,压着她和自己缓而平地重新跪下,额头触地,声音沙哑:“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殿内很久没有人说话。
翠玉低着头,唇角缓缓露出一抹笑。
好半响,刘姑姑缓缓吐出一口气,下意识转过头正与王大监对视,两人都看见彼此眼中惊疑之后,迅速蔓延开的喜色和惊疑——记
自己身边,竟就藏着这样的绝色?!
刘姑姑还记得林然,但之前每次见她都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怎么从未发现有如此风流的气度?
她正惊疑不定,却见荣王直勾勾盯着林然,眼珠一转,立刻跪下做惶恐之态:“殿下息怒!”王大监暗骂一声,也赶紧跪下。
众人齐刷刷惶恐匍匐在地:“请殿下息怒!”
这声音终于将荣王从愣怔中惊醒,他恍惚看着林然,她伏在地,乌发散落蜿蜒在背,让人抑制不住地想为她捞起来,又莫名恐怕失了分寸、像玷污了什么。
荣王心神一动,到底没有彻底色欲熏心,残存的几分理智,想到刚才惊鸿一瞥过她漠然的神色,那种凛冽的气势。
那一瞬,他甚至觉得她想杀了他。
那绝不是宫女能有的气势。
荣王又是惊疑怒火又是心痒难耐,心思转了几番。
林然许久才听见荣王出声,像是发够了脾气,声音缓和了许多,难得道:“罢了,今日放过尔等,刘尚宫王大监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林然和着众人一起道“是”,才扶着身边虚弱无力的宫女站起来,跟着一起缓缓退了出去。
等走出殿门,林然旁边的宫女骤然泄力、往地上软去。
“啊!”
周围的人慌忙散开,林然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撑着她才没有直接砸在地上。
宫女嘴角不停冒着血,靠在她腿上,用力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睛遍布着血丝,溢满了水。
林然记得,她是第一天那个被荣王赏赐了发簪的宫女,那时在屋里被大家羡慕着逢迎着,笑得得意极了。
“谢…谢…”
她说:“谢、谢你。”
“让开让开!”
“人在这儿呢,快抬走!”
“快把血擦干,不能留下一点污迹!”
几个太监粗暴把她从林然怀里架起来,放在一张草席上,林然按住草席:“会有人给她熬药吧,她是荣王宠爱的宫女,将来大有造化的。”
那太监一脸不耐:“没你的事儿!滚开!”
林然按着草席不动,静静看着他。
“当然。”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翠玉叹一口气:“别担心,我会叫人好好照顾她。”
林然看了看翠玉,点点头,这才松开手。
太监们看了看翠玉,收敛了脸上的不耐,小小行了一礼,这才放轻了手脚,抬着宫女走了。
翠玉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叹一口气,对林然说:“有时候我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幻境?一切都跟真的似的,七情六欲、人性冷暖,连这捧高踩低的样子,与我们沧澜界又哪里有一丝不同。”
林然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言不语。
翠玉打量着她神色,轻声说:“我看得出,道友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有些小人反而欺负你,正如这些太监并不把你的话当回事,非常时候,只能用非常法…只要道友愿意,你我齐心,早日找到出路,也可以多救几个这样无辜的女孩子,何乐而不为?”
林然转头看着她,能清晰看见她眼底隐于真诚之后的算计。
她看着心善,就很好利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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