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点点头,问大家:“还有吗?”
“还有一人。”晏凌淡淡说:“她还没下船,过阵子再说。”
众人神色各异,知道他说的是蔚绣莹了。
自从天谕城那夜夜宴水底不知发生了什么,之后晏凌对蔚绣莹的不喜几乎摆在明面上,这次甚至没让她一起下船,众人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晏凌这种冷断的态度,哪怕是与蔚绣莹关系不错或暗暗爱慕她的,也心里惴惴,不敢轻易为她说话。
青黛看出其中有些龃龉,但她并无意打探,只淡淡点头,对林然和梓素说:“与我来吧,等师尊回来,可以第一时间为你们诊治。”
侯曼娥不想林然离得远,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说句不好听的,林然她要是炸了她们都来不及赶过去救人。
她清了清嗓子,委婉说:“青道友啊,是不是不用分出去啊,林然她胆子小,出去可能被吓到,万一激动一下让神书动荡那不吓人嘛。”
胆子小的林然不吭声。
玄天宗的黄淮也说:“青姑娘,我们素素也体弱,要不让她留下吧,我们都能照顾好的,你师尊那边一回来,招呼一声,我们立刻把人送过去也方便得很。”
这个时候晏凌与元景烁并不好开口,但他们没有阻止侯曼娥和黄淮说话,这已经是默认的意思。
青黛皱起眉,语气渐渐发冷:“病人隔离,这是慈舵一直以来的规矩,是为防恶疾传染或突然爆发殃及别人,若是每个人都讨价还价,那我们光是立规矩就焦头烂额了,还治什么病?!”
侯曼娥和黄淮一下瘪了。
“黛儿,也不用如此。”青蒿打圆场:“这位仲师妹我记得,仲刀主曾送来请师尊看过,不是那种需要隔离的病,留下便留下吧,但这位林师妹……”
青蒿面露为难:“神书威力不可测,慈舵的规矩,为医者不能放任任何危险的可能,实在是不能通融。”
人家已经说到这程度了,林然怎么好意思,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但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能不能把我放到明镜尊者的厢房边上,要不然我害怕。”
明镜尊者在他们之前就下船去了,林然知道他是避免与这些弟子接触,免得身上暴动压抑的灵涡伤害到孩子们。
青蒿迟疑:“这我得去问问尊者的意思。”
林然小鸡啄米点头:“好的好的,带我一起去吧,尊者都带我一路了,不会介意再奶我一阵的。”
青蒿:“……”
青蒿到底艰难地同意了。
林然兴高采烈和晏凌蛾子他们道别,哒哒跟着青蒿青黛走了。
侯曼娥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身影,露出怀疑人生的怪异表情,忍不住问晏凌:“她什么时候和明镜尊者感情那么好了?”
晏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有些冷。
“尊者。”
菩尘子听见慈舵首徒恭敬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气。
他的吐息灼热得像煮沸的茶,沸腾着发烫。
清寂空荡的屋中,已经全是馥郁的莲香。
他站起来,眼前诸多景物的色彩有一瞬如泼色的画,旋转着扭曲。
菩尘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琥珀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缓步走到门边,素白的手握住门柄,轻轻拉开门——
门外是一张喜笑颜开的小脸。
“尊者!”她开心得像个一百斤的傻子:“我又来投奔您啦!”
明镜尊者:“……”
第190章
菩尘子愈发觉得昏沉。
空中弥漫着香气,他呼吸到尽是他自己身上的气息,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觉得鼻息一呼一吸间,又飘着丝丝缕缕的异香。
那香气比莲气更浅,好似说不出的清甜,只是余韵带着一点翘起的甜腥,像蝎尾针翘起刺的那么一下,毒素攀着骨髓爬,附骨之疽般无声无息地攀缠。
沧澜之后无化神,旧典中星星点点的残卷不足以讲述化神的全程,菩尘子不知自己这种状况是否正常。
妖主后事难料,江无涯正登化神,九州暗潮涌动,诸宗惶惶自守,这沧澜,总是需要一根定心的针。
他需在东海,守到东海无事,待江无涯出关那日,方可踏破壁垒,一问化神。
“尊者。”
菩尘子听到轻柔的呼唤,他闭着眼,却仿佛透过薄薄的眼帘,看见模糊的光影,纤细的人影穿过屏风,掀起一点门帘侧头看来。
浅淡的香气随着她的袍角流动,像蛇徐徐拂起的尾,化作博山炉潺潺升起的白烟,清冷又柔软,悄然渗出一滴细小隐秘而不可捉摸的汁液。
林然端着汤盅,哒哒小跑进门,边跑边喊:“尊者。”
没有人回答。
林然走过屏风,掀起一点素布门帘,往里探头探脑,看见明镜尊者闭眼盘坐在榻上:“尊者,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像一只欢快活泼的小鸟,不得到回应,会自己叽叽喳喳个不停。
菩尘子无声叹一口气,才慢慢睁开眼:“又怎么?”
“我去找青师兄要了副汤药,说是管心神躁郁的,特别管用,而且药效温良、百无禁忌,什么人都能喝。”
林然兴高采烈端起手中的汤盅:“我已经熬完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明镜尊者当然不可能乱七八糟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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