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没想他之前那样强横冷漠,到头来却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下意识退后两步,警惕盯着他,银针在袖中蓄势待发。
元景烁神色不动,似对她的防备置若罔闻,已经偏过头,面向着海潮。
青黛犹豫几息,冷冷说:“我和几个师弟妹毕竟为你所救,没有药方回报,我便还几个问题给你,此地此时,一炷香的时间,但凡我所知,我知无不言,也绝不外传。”
元景烁一时没有说话。
青黛以为他不会问了。
她转身就走,就听他突然说:“一个正直的强者,为何会生心魔?”
青黛顿住,半响,冷冷说:“如果按我见过听说过的病人,越是正直强大的强者,若是某天做了一桩亏心事,便越是会把自己逼疯,非死、不,哪怕是死,也未必可以解脱。”
元景烁没有说话。
他紧紧咬着后牙,颌骨皮肤绷得死紧,神色像是一下沉入讳深冰冷的海。
海潮忽然泛起一道高浪,撞在观海亭下,溅起雾花。
“快看!”忽然有人惊叫,指向海中:“那海上有一条小船!”
青黛突然愣了一下,顾不得与元景烁的恩怨,转身跑向栏杆,往远处望去。
云雾逐波散开,露出一只小舟。
舟上隐约能瞧见立着一人,着白底青枝纹长衫,体态修长,木簪束发,肤色如玉,披散的长发漆黑如丝。
青黛眼睛一亮,疏离冷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笑意:“师尊!”
船上各处倏然传来震耳的欢呼声:“是舵主!”
“舵主回来了!”
不知从那方传来的号角,悠悠飘扬,仿佛一个讯号,弟子齐声嘹亮大喊
“舵主归——”
“迎舵主归——”
第191章
余辉向晚,薄光透过窗棱打进屋里,晕晕辉辉地照亮。
熙生白在屋中摆弄药材。
他是一个体态颀长的人,五官疏淡,相貌清秀,实在不足以称什么绝色,但他肤色极白,是暖玉那种细腻光泽的暖白,头发又黑得过分,一根一根黑亮纤长熠熠,随意披散在身后,随着动作微微流淌,像一筹黑色的云缎。
他脸上没有一根皱纹,神色清冷,淡淡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时竟叫人说不清年龄,说是青年刚好,说是中年也合适,若侧着无意那么一望,瞧着他光洁细腻的皮肤和剔透分明的眼睛,说是少年也没什么不可以。
青蒿青黛站在旁边,青蒿一一汇报着他不在舵中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正说到三山九门:“……剑阁、玄天宗、法宗、灵苑诸宗的弟子都已经到了,统一安排在木香院那边的厢房住,其中有两位病人,一位是玄天宗的仲师妹,以前仲刀主带着来找您看过诊,是生而凡胎肺腑不齐…”
熙生白打断他:“这个我知道,说器灵那个。”
“……就是第二个。”青蒿被噎了一下,也不敢提醒师尊说话委婉一点,只好小声说:“那是江剑主的弟子,姓林,林然。”
说到“江剑主”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一下。
熙生白淡淡说:“江无涯的弟子,也是把自己炼成器灵,做都做了,还怕什么人说。”
青蒿青黛不敢吭声,面面相觑。
熙生白完全不在意两个弟子的无奈,给带回来的药草清理完根须,把手放进旁边的水盆里。
他的手也是极白皙细腻的,指若削葱根,却又有男子特有的筋骨分明,泡在澄清的药水里,指尖沾染药材染上的薄毒和污秽尽数融化在水里,几息之后,手拿出来,水珠顺着指尖滴答掉落,他随意拿起旁边丝布包住手擦了擦,远远看着,一时竟分不清是丝布还是他的手更白。
擦着手,熙生白说:“明镜在哪?”
青蒿赶紧说:“尊者在空青院那边,我把林师妹也安排在那边了。”
熙生白顿了一下,古怪问:“住他旁边,明镜答应了?”
“是。”青蒿不好说当时林然贴着门哼哼唧唧不愿意走硬是磨得明镜尊者同意了,只点点头:“听说是剑阁龚长老特意所托,这一路林师妹都是被留在明镜尊者身边照看着。”
熙生白表情愈发古怪。
照看是照看,带在身边那么久,到了地方还允许她住旁边
——他明镜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几下擦完手,随手把帕子扔桌上,熙生白说:“这些药材我已经处理过了,青蒿,你再收拾一遍,收拾完妥善保存起来,之后我要用。”
“是。”
“青黛。”熙生白说:“你与我走,去空青院。”
青蒿呆了一下:“师尊,您刚回来,这是就要去看病?”
熙生白瞥他一眼,冷笑:“不急,神书炸了,死不了千八百个。”
青蒿:“……”
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惹到师尊不高兴了?
青蒿看着熙生白和青黛的背影,张了张嘴,也没敢问出需不需要自己也跟着帮忙
——幸亏他没问,否则更会被熙生白骂个狗血喷头:“带你妹妹去给人家姑娘脱衣服看病,你去干嘛?!”
空青院在小舵最西侧,离海近,是最僻静的地方。
熙生白刚一走近院门,鼻尖就传来一股浓郁的莲花香气。
熙生白眉目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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