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之人,走南闯北,见识见闻岂是寻常人能比拟,莫轻轻从他们口中闻得不少趣事,其中最多的,还要属临安府那边。什么县主抢亲,什么济颠僧大闹秦府,无不说得活灵活现,可比话本还要精彩。
是日,莫轻轻刚听过趣闻,坐在柜台前意犹未尽,正静不下心整理账簿,一个小丫头入了食肆到跟前,塞给她一张字条。
“掌柜的,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看小丫头面生,莫轻轻诧异问:“你家小姐?”
“奴婢是方府的。”
整个长洛县便只有一个方府。
她当即展开字条,看了内容,眸光微颤,正要再追问几句,抬眸才发觉小丫头早已离去。
这日食肆打烊,莫轻轻没能与关阳阳结伴,嘱咐其早些回家后,便转身往反方向去。
彼时路上行人不多,幽静空寂,她按字条上所写,抵至方府门前却不入,而是又往旁绕,到了一面萧条的围墙下才停。
说是让她等……看看四周,捡了根还算结实的粗短木棍,她背靠围墙谨慎站好。
“莫姑娘。”
不知过多久,传来一声轻弱呼唤,莫轻轻赶忙看四处,却总寻不到人。
“在上面。”
又是一声。
她抬头,霎时吓得一激灵,后退两步。
“别怕,是我呀。”
围墙上冷不丁探出的一颗脑袋,背着月色,着实有些瘆人。她大着胆子凑近多看几眼,才终于看清,还当真是方如萱。
莫轻轻哭笑不得,“你在那儿干什么?”
“你先别问,帮我找东西垫着,我要跳下去。”
说话间,方如萱大半个身子都倾了出来。她哪敢再耽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找能垫脚的。最后还是在角落里寻到几捆干草堆,费老大劲儿又搬来,才勉强搭成一个垫子。
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围墙上的身影便跃下,眨眼间又再挣扎起,拉上她便撒腿跑开。
那动作,那毫不迟缓地挣扎劲儿,若说不是个“惯犯”,莫轻轻打死也不信。
两人不带喘气地跑一路,直至方府远远落在身后看不见,才停。
莫轻轻撑着两膝,上气不接下气,“你这、这是干嘛?”
“翻墙啊。”
“废、废话,我是问你翻墙干什么!”
方如萱叉着腰一愣,旋即笑开:“莫姑娘,这才是你的真秉性吧,不像白日那样笑脸相迎,事事顾得周到。”
没好气地剜她一眼,莫轻轻歇足了,便往家走,“我被你算计,还要笑脸相迎,做梦去吧。”
方如萱闻言又笑,小跑跟上。
“我不是故意算计你的,我要是说实话,你肯定不来。”
“那是自然。”
“所以啊,我也是被逼无奈。跟你说,我爹虽是商人,自己向来不拘,可对我却管束颇多。夜里没他允许,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呵,寻常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出门,还是翻墙。”
“我这不是想找你喝酒嘛。”
步子一顿,莫轻轻不解地看着眼前姑娘,“你好端端要喝什么酒?”
方如萱苦笑。
“你又不是不知,我前不久才被心上人拒,心有烦忧,若想解之,唯有杜康。”
莫轻轻自然知晓,默声半晌,终是败下阵来。
“青梅酒喝不喝?”
“喝!”
第70章
“不是说好要喝酒吗?不去食肆, 怎么反倒上这儿来了?”
方如萱战战兢兢地扯住身旁人的衣袖,四处张望,却发现周围皆是矮屋低舍, 漆黑一片,唯剩她们脚下这小小一团光亮, 登时心里更加惧怕。
“这里好破好偏啊。”
“有吗?只是不及南区繁华罢了,你从未来过北区?”莫轻轻好奇问。
方如萱连连摇头。
“我连东西两区都甚少去, 何况是这。”
这倒是实话,像方府这样家境殷实的, 无需为生计奔波,姑娘大多养在闺阁中,甚少露面。
她所结识的大户人家姑娘,除陆文嫣本就向往江湖、家中父亲又百依百顺, 能常见到, 其她的多是方如萱这般,隔上好段时日才外出一趟。难怪当初摆摊,总是夜里才能瞧见方如萱, 大抵也是这样偷翻墙出来的吧。
她笑安抚:“别怕, 地方简陋, 但还算太平,而且我就住在前头。”
“这是要去你家?”方如萱后知后觉,当即开始反省, 歉疚道, “对不起啊,其实吧……这里也没我说的那么破那么偏。”
听她努力找补, 莫轻轻笑得快岔了气。本打算再安抚一下, 结果恰巧到了家门前, 只好暂将话咽下,领着人推门而入。
灯笼交给方如萱,她进屋摸了把小锄头,便蹲到院中一个角落里,挽起袖子开始挖。
“你挖什么?”
“酒,去年我刚……刚跟着婶婶去给人家置办家宴,收到过青梅赠礼,嫌太酸,不好下口,就索性酿成青梅酒,埋在这里,此时喝正……挖到了!”
闻言,方如萱立即再凑近看。
果真,土里露出个红色的坛塞尖,登时也跟着高兴。
“我也来帮忙。”
灯笼弃到一旁,两个姑娘抵着脑袋,拔萝卜一样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将酒坛子挖出。擦干净外壁,莫轻轻拔开坛塞闻一口,立时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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