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站起,拱手屈身,俨然就是要赔礼致歉。莫轻轻立即起身拦住,对上目光,暗暗斟酌。
苏瑾所言也不无道理,可蹭了人家肩膀,还得了一觉的清凉,再谈什么名声、受人家赔礼,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苏公子,既是如此,我们算扯平,谁也无需赔不是,如何?”
苏瑾轻笑,“好,依你。”
不再纠结这事,莫轻轻便向四周张望,试图寻江正的身影。只听得身旁人又补充道,“我让江小兄弟领着马车先回了,正好国子监放课,我也是时候回翰林院,不如一道?”
正好吗……
她虽不善风月之事,但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看对面一眼,微低眉,眼角染了些许羞赧,不多说,转身便往场外走。
苏瑾只当是默认,神采飞扬地赶紧跟上。
自食肆推出“午闲”,生意本就红火不少,后又有国子监那笔大买卖,实打实给她宣传一番,如今就连往日最是清闲的午后,生意也越发如火如荼。
是日柜台前。
莫轻轻忙累了,抽空抬头,看眼坐得满满当当的食客,欣慰一笑。
她已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食肆坐满。
“姑娘,这是您的牛乳红豆粥和芝麻卷,请慢用。”
送完吃食,文君琇揉着酸累的胳膊,也高兴地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今日生意也特别好。”
“是啊,忙累了吧,先休息下,把这个吃了。”
莫轻轻笑将手边那只叶子形食碟搁过去,文君琇放下食托,看着碟子里被削得圆润的果子,惊讶问:“这是桃子?”
“嗯,蒸桃子,给你备的。”
“多谢掌柜的!”
桃子蒸得软乎熟透,又经过冰镇,一匙子轻轻下去,伴着汁水淌出,果肉轻而易举被剜下。送入口,果香饱满,嫩爽多汁,口感酸甜冰凉,实在美味。
连吃好几口,文君琇才偷得闲空看眼又低头去写什么的莫轻轻,“掌柜的,你忙什么呢?”
“契书。”
文君琇手一顿。
“契书?”
“是啊,食肆生意好了不少,怕就你一人顾着外堂,忙不过来,我打算再聘一个人帮你。”
那极好,文君琇高兴地点头,可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不该是先招工吗?怎么就写契书了?”
莫轻轻莞尔,落下最后几笔,拿起契书,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放心,我已有人选。外堂你先顾着,我离开一会儿。”
说罢,不待文君琇反应,便朝院子里走。
院中此时正飘着一股浓郁的杏香。
酸甜清爽的糖水里,浸着几瓣黄澄澄的杏瓤,灿若黄昏时绚烂的晚霞。江直舞着勺子,两口一瓣杏瓤,吃得那叫一个尽兴。
江正在旁看着都跟着欢喜,伸手帮他拭去淌到下巴尖的果汁,笑问:“小直,好不好吃?”
“好吃!”江直高兴应话,将他面前的碗也推了推,“哥,你也快吃,冰冰的最好吃。”
笑应声“好”,江正也挖一勺尝了尝。
酸甜适口,杏瓤竟比新鲜摘下来的吃着还要鲜嫩。
“掌柜的真厉害,每样吃食都做得这么好。”江正感慨道。
想起最初尝到的猪肉韭菜馅饼,他就是到现在都馋得直流口水。外焦脆里软嫩的皮儿,裹上厚实鲜嫩的肉馅,一口下去,腮帮子都给塞得鼓鼓。他敢发誓,那一定是迄今为止,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馅饼了。
“哥,那我们以后还能吃到掌柜姐姐做的好吃的吗?”
对上自家弟弟期盼的眼神,江正擦擦嘴角,怜爱地安抚,“小直放心,等以后哥赚了钱,一定带你再来这里吃。”
“你也可以选择边赚钱,边在这里吃啊。”
冷不丁一声搭腔,兄弟二人齐齐转过脸,瞧见了笑吟吟走近的莫轻轻。
“掌柜姐姐!”
抚了抚江直的脑袋,莫轻轻在跟旁坐下,开门见山问:“想不想留下来,长久在这里做事?”
“留下来?”江正紧张地两手搓起膝盖,“掌柜的,您的意思是?”
“食肆里正缺人手,你可愿接下这伙计?除工钱和每月的休沐外,还供你二人的三餐,只是住处的话,我这里已没了多余的地儿……”
“不碍事!”
听懂她的意思,江正兴奋地脱口打断,大抵是又觉得不妥,忙解释找补,“掌柜的放心,我和小直有地方住。”
“那你这是应了?”
“是!”高兴地瞧瞧自家弟弟,江正又低头看向面前的契书,难为情地挠头,“就是掌柜的,我不识上面的字。”
莫轻轻心中了然,拿回契书,索性一字一句指着念给他听,边念还边解释两句。末了,已是口干舌燥,却还是极有耐心。
“如何,可听懂了?”
江正拍拍胸脯,“懂了,掌柜的,我没问题,现在就可签下。”
“好。”
取来印泥,按了手印,这事姑且也算落定。惦记着外头生意,莫轻轻收好契书起身。
“厨房里还有糖水杏,不够了再去找刘大哥盛些。”
叮嘱完,才转身往外堂走。
不出几步,就听得身后努力压低的脆生嗓音在问,“哥,那以后我们是不是经常能吃到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