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却一把拉住她,“别!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罢了,日后你想上便上,不想上,那就再寻个先生吧。”
她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倒不用另外再找先生,孙儿日后定好好跟着左先生学。”
老夫人却没坚持,半晌,才叹口气,半感慨,半解释地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是说他本该入相拜阁,却因替师出头只能一生布衣?
还是说他曾经一身志气满面春风,如今却颓然丧志心若闲云?
再问,老夫人却催她走了。
沈熙扶着王妈妈的手走出屋门,转头问她,“祖母为什么说先生是个可怜人?”
王妈妈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话,不知怎么回答,只得道,“许是看他无妻无子的,总是一个人吧。”
说罢,也叹了口气。
“那左先生的妻儿呢?”
“左先生没娶过妻,更没孩子。”
之后,任凭她怎么问,王妈妈都不再说了。
回了院里,她让人给牛二传了话,又让铁柱去趟城外,在屋里转了一圈,到底坐不住,一路溜溜达达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上午是三位小姐上课的时间。
她站在树下,顺着大开的窗户看过去。
左先生微侧个身,端坐在上首,手里拿着本书,正不急不缓地给三位小姐讲课。
说是三位,他的学生似乎只有一人,脸朝着对面的沈缈,全然不顾一旁的另外两人。
他对着沈缈说得认真,沈缈也听得入神,虽听不清说得什么,却也知那一师一徒相得益彰。
沈烨似乎也听得专心,只不过相较于沈缈的不时开口,她显得沉默的多。
沈岚则干脆趴在桌上,拨弄着手里的金球,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面前干脆连张纸都懒得铺。
她将目光落在左岩身上,看他侃侃而谈,以往的散漫随性似乎是错觉,此时的他才是那个曾被秦司业寄予厚望,才思敏捷的鲁地高才,对着书院大儒,同窗好友,慷慨激昂,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再定神,左先生依旧是那个清雅淡然的文士,两鬓斑白,一身瘦骨,面容却像缈儿说得,和善的很。
不知为何,沈熙竟有些羡慕。
“金戈,你知道左先生为什么一直没娶妻吗?”
“啊?”金戈被她问得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问,就见人已经转身了。
他松了口气,真怕公子再让他去打听先生的私事,他好歹也听了几天先生的课,尊师重教还是知道的!
可一回到院子,沉默了一路的公子又开了口,“去打听打听,左先生当年的事。”
金戈头皮有些发麻,就听公子接着道,“尤其是,他为什么没娶妻。”
第40章 以牙还牙
闲坐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牛二的消息就递进来了。
白头帮是近几年才冒起来的一个小帮派,领头的叫白老大, 他原是南门守将,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赶了出来。
此后,他便带着几个闲汉, 借着从前守门的关系,干起了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的勾当。
两三年下来,底下也聚拢了二三十号人,却始终只敢在南门内外转悠, 不敢到城中去。
城中那是黑豹堂的地盘。
黑豹堂借着前任兵马司指挥使的光,十几年前一跃而起, 成了城中第一大帮, 一时风光无二。
可惜,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黑豹堂日薄西山, 其他帮派自然蠢蠢欲动,白老大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想给白头帮搏一搏, 便盯上了即将上任的指挥使顾潜。
当他从高大人那里得知, 顾潜有心为难一帮子乞丐, 立刻主动揽了差事。
活儿自然干的不赖, 可这会儿,白老大看着对面的鲁老二, 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你说什么?指挥使换人了?换谁了?永安侯呢?”
鲁老二急得哎了一声,摸了把脸上的汗,“高大人说,圣上不知为何,改命东城副指挥使刘光奇暂代,大哥,那刘光奇可不会买咱们的帐!咱们怎么办?”
白老大不言语。
前日,高大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顾潜就是下一任兵马司指挥使,就是昨日,这消息也好多人传呢。
怎么隔了一晚上,就彻底变了呢?
再说,这刘光奇是个什么东西,圣上怎么让他做了这指挥使的椅子?
他那出身,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了,哪里能跟永安候比?
他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可一颗心还是直直往下掉,像是掉到了冰窟里,凉的他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他不是不知道那帮乞丐后头是昌平候府,可凡事有得有失。
既然准备投靠永安候府,那就势必会得罪昌平候府,他早有心里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边刚得罪了昌平候府,那边,永安候却转脸回去当侍卫了!
那他怎么办,他惹了昌平候,顾潜还会管他吗?
不,不会,顾潜甚至都还不知道他这号人!
更不会为了他,对上昌平侯。
一想到昌平侯那几十斤的大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很快,他又慢慢镇定了下来。
昌平侯半月前便已出京了,一时半会可顾不上找他麻烦。
至于昌平侯府其他人,他翘起了二郎腿,捻起筷子,扔了颗花生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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