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还好,伺候郡主得力,郡主也不会真让她们受了重伤。但有些小丫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前几日,就有一个粗使丫鬟,在院门口被那狼咬了,一时情急,踢了一脚。”
听到这里,晋恪的心剧烈地砰砰跳起来。
她坐在榻上,手用力地握在案上,目光炯炯,盼着他能说出来一个好结局。
但侍卫无知无觉:“从没有人敢动郡主的白狼。她动了怒,把那丫鬟绑在院子里,先用鞭子抽了那丫鬟,抽得满身血。”
“然后,郡主拿着新鲜血肉往那丫鬟身上扔,让白狼去咬、去吃。”
曾经抱过晋恪的柔软又温暖的身躯。
心心念念想赎身,给妹妹一个天天有肉吃的好日子的丰竹。
被绑在寒夜里,鲜血淋漓。
晋恪喉咙哽住,一股股热气往脑袋上冲。
侍卫没再说别的,安安静静跪在地上。
晋恪勉强让自己定住,哑声问:“那丫鬟……后来呢?”
侍卫摇头:“时间太短了,属下没找到。”
“但是听闻,白日里白狼吃的颇多。所以只是撕咬那丫鬟,但全尸大抵还是留下了。”
晋恪闭上眼。
再次睁眼时,已经冷硬下来。
“把那狼处理了。”她平静地说。
侍卫抬头,欲言又止。
“说。”
侍卫又开了口:“属下今日探查到,京中贵人多有饲养野物的爱好。”
猫啊,狗啊,鸟啊,普通人都能养。
贵人们养起来,也只能攀比下猫狗的毛发瞳色,显不出太大不同来。
也不知从谁开始,贵人们开始热衷野物了。
狼尚算是普通的,若是能在家里养狮虎,才算是厉害的。
在府里养个狮子,既显得自己身份尊重,又显得自己志趣不同寻常。
至于被咬死的仆从,那自然是和贵人无关的事情。
也有贵人,为了保持野物的凶性,时常把人送进围栏里。
若晋恪只是晋恪,她不会管这种事。
毕竟,只是几个下人而已,碍不着她的天下。
但她不只是晋恪。
她曾经当过几天的丰梅,被丰竹揽在怀里入睡,吃过丰竹偷偷得来的点心。
她当过小丫鬟,见过她们的小愿望。
攒够钱赎身。
和相好的小厮成婚,生个良籍的孩子。
买个铺子,天天都能吃上一块肉。
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丰竹和其华。
她们许是能好好活着,也许会哪天犯了错,被主子发卖。
但丰竹什么都没做错,她不应该只是因为护了自己妹妹一下,就死在了畜生口里。
就算处置了康乐那里的雪团,还有瑞亲王世子手里的黄金缕,还有将军府里的湍风。
他们拿着自己的狮虎攀比,在外人看来体面又高贵,爪下却埋着数十人的骨肉鲜血。
侍卫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贵人们的野物,嘴里大多有人命……”
晋恪听不下去了。
这是京城。
京城的风气传到其他地方,就是晋国的风气。
贵人们养野物,富人们跟风,是不是也要养一养?
都有野物,是不是就要比一比谁的野物更凶猛?
她拿定了主意:“康乐那边的狼,你先别动。”
由上而始的恶习,就由上而始地终结。
康乐此后再度进宫。
她仍然是一张天真又善良的脸,说着软乎乎的话,小心翼翼地哄姑母开心。
那只曾经对丰梅露出獠牙的白狼,乖乖卧在地上,用自己的尾巴轻柔拍打晋恪的绣金鞋。
康乐靠着自己的白狼,在长公主这里得了颜面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也开始有些人蠢蠢欲动,想买更好看的白狼。
晋恪带着笑,看康乐卖力扮演无辜少女。
中途,晋恪收到了一个速报,出去处理了一下,康乐和雪团在殿中等待。
晋恪在旁殿中掐算着时候,她接到的急报是假的,只是为了把康乐和白狼留在殿里多些时辰而已。
畜生和人不一样。
人能忍,也能演。
但畜生不行。
饿了就是饿了。
估摸着差不多了,晋恪回了殿里。
果然,雪团有些焦躁,腹中有隐隐的咕噜声。
康乐也有些困乏,但她不敢说,只能陪着皇姑母说话。
过了会儿,小桃进来了。
她跪在地上,给长公主端了茶。
康乐没有看小桃一眼,也不知道小桃的衣服下藏着一块新鲜的鸡肉。
血腥味隐隐散开。
常人闻不到这点味道,但狼能。
这股子血气激起雪团的食欲。
它捕捉到那股血气的来源,眼神发光地盯着小桃,慢慢露出了獠牙。
在康乐没有防备的时候,雪团奋力一跃,扑向了小桃,重重咬在了小桃腰间的鸡肉上。
小桃惊慌失措,被扑倒在地。
晋恪起身大叫:“来人!”
早就做好准备的侍卫立刻奔来,按住了雪团,把小桃解救出来。
小桃面色煞白,浑身哆嗦,腰腹间全是血。
晋恪没看吓呆了的康乐一眼,愤然转身:“果然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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