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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也跳了下来,拉住薛岑月白的袖袍,“不用你去,已经有人把二姑娘救上来了!”
    薛岑睁眼,只见那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跳下桥将虞灵犀托了出来。
    他出现得那样及时,又那样义无反顾。
    夕阳的余晖中,湿淋淋的虞灵犀攀着少年的肩,以一个极其信任的姿势依靠着,像是一对风霜血雨中的交颈鸳鸯。
    薛岑白着脸僵在水中,荡漾的水波托起他贵重的月白锦袍,像是一片晕散的雾。
    他与二妹妹相识十年,可似乎,永远来迟一步。
    “公子?”小厮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薛岑嘴唇动了动,喑哑道:“走吧。”
    他艰难转身,扶着堤岸,又倏地滑了下去。
    空手稀薄,短短一瞬,他竟连上岸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知什么人出手,屋脊后埋伏的箭雨猝然停止。
    继而三具弓弩手的尸首从屋脊后滚落,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宁殷将虞灵犀抱上岸,轻轻搁在柳树下靠着。
    “卫七。”
    虞灵犀清透的襦裙浸湿了水,越发薄可透肉,显出凝雪一般细腻的颜色。
    她身形狼狈,可望着他的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好像只要见着他便不惧刀霜剑雨,蕴着温柔的信任。
    宁殷下颌滴水,盯着她弯起的璀璨眼眸许久,方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为何不凫水?”
    他的声音低而轻柔,那是他隐隐动怒的前兆。
    “忘、忘了……”
    虞灵犀抱紧了手中的木盒,里头是她为宁殷挑选的玉料。
    方才马匹受惊,许多东西都被甩了出来,她无处借力,下意识就抓住了这个装着墨玉的盒子。
    “还有葡萄酪……”
    想起那被打翻的冰鉴,她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手臂酥麻使不上劲儿,木盒脱手,滚落在地。
    虞灵犀想去捡,却眼前一阵眩晕,朝前栽去。
    宁殷及时揽住,眉头一皱,扯下了她左臂碍事的披帛,露出了正在汩汩渗血的伤口。
    那血颜色不对,紫中带红。
    “怎么伤的?”宁殷的嗓音一下哑沉下来。
    “被箭矢擦中……”
    虞灵犀话还未落音,便见宁殷一把撕开她臂上轻薄的布料,将布条扎在她上臂处阻止血液流通。
    随即他俯身,将淡色的薄唇印在她的伤处。
    她的伤口滚烫,倒显得宁殷的唇冰凉。
    并未怔神太久,一阵剧痛将她的思绪唤回,宁殷用力一吸,呸出一口紫红的鲜血来。
    虞灵犀呼吸急促,从宁殷过于冷沉的脸色猜出,那刺客的箭矢定是带了剧毒。
    宁殷并未放弃,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那毒血一口口喷溅在木盒里倾倒出的黑色玉料上,墨玉洇出诡谲而瑰丽的红来。
    虞灵犀想起上辈子死后,宁殷去灭赵府满门。
    面对姨父颤巍巍手捧的那块镇宅古玉,他只是轻飘飘笑道:“听说人血养出来的玉,才算得上是稀世极品。”
    原来,竟是真的。
    “人血养出来的玉,果真好看。”
    虞灵犀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抬指轻轻抚了抚他眼尾飞溅的血渍。
    手太抖了,红豆大小的一抹血迹,她越擦越脏。
    她索性放弃了,将额头抵在宁殷的肩上,轻促问,“卫七,我会不会死?”
    宁殷半垂的眼睫动了动,而后抬眼。
    逆着粼粼的波光,他冷淡的唇染着深紫的血色,眼睛也如同这块玉一样,黑冷幽沉,透着诡谲的暗红。
    虞灵犀已经没力气,去看他眼中翻涌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了。
    麻痹顺着手臂蔓延,侵扰她的神智。
    “宁殷,我从未向你要过什么……”
    晚风轻拂,她眼睫颤了颤,像是渴睡至极般,柔声断续道,“我要是死了,能否别将我……藏在密室,我怕黑。”
    “嘘,噤声。”宁殷蓦地伸指按在她的唇上。
    他唇瓣贴着她的耳廓,执拗而轻柔:“小姐不会死,没人能让你死。”
    虞灵犀不喜血腥,他许久不曾杀过人了。
    但是……
    “闭眼。”
    宁殷抬手覆在虞灵犀眼上,轻缓道,“我去把路清干净。”
    虞灵犀羽毛般的眼睫在他掌心轻轻撩刮,而后乖乖颔首:“好。”
    宁殷将她湿透的鬓发撩至耳后,起身,朝桥上的刀光剑影走去。
    虞灵犀悄悄打开了眼,模糊的视线中,只见刺客的尸首像开花的饺子般一具接着一具掉下桥头,栽入水中。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
    宁殷这样的人,越是失控,面上反而越是平静。
    他将那名藏着带毒臂弩的刺客留到了最后,垂地的剑尖抬起,指向对方惊恐的鼻尖。
    “哪只手伤的她?左臂?”
    刺客欲跑,却觉左臂一凉。
    他睁大眼,看到自己的手臂连同弓弩一起飞翔半空,在残阳下划出一道带血的弧度。
    宁殷缓步向前,将人钉在脚下,剑尖右移:“还是,右臂?”
    惨叫响彻桥头,继而左腿、右腿……
    那血色的花溅在宁殷冷白的俊颜上,盛开在他漆黑的眸底,绮丽而又疯狂。
    头一次,他杀人并无愉悦快感,只为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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