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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页
    虞灵犀压了压唇线。
    她知道,从薛岑饮下那杯毒酒开始,他就没打算活下去。
    夺妻之恨的情杀与行刺皇子是两码事,前者只需一人偿命,而后者则会殃及满门。
    薛岑是想用自己的死,来保全薛家上下。他总天真地以为,世间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岁岁这小眼珠乱转,又在想什么?”
    舆车一沉,是身穿檀紫王袍的宁殷坐了上来。
    虞灵犀回神,抬眸笑了笑:“天有些阴沉,不知会否下雨。”
    浮云蔽日,风吹得舆车垂铃叮当作响。
    宁殷掀开眼皮,随即勾了勾唇线:“是吗?本王瞧着,阳光挺耀眼。”
    虞灵犀看了眼宫墙外晦暗的天色,好笑道:“又哄我了,阳光在哪儿?”
    宁殷没说话,看了她许久,而后抬指,隔空点了点她明媚的眼眸。
    眼睫轻抖,盛着碎光,恍若星河流转。
    太庙庄穆,排排灵位如山林兀立,明灯如海,映出宁殷波澜不惊的冷淡脸庞。
    他对这些东西表现不出丝毫的敬畏,睥睨灵牌时,甚至带着些许散漫的讥嘲。
    若不是为了向天下诏告虞灵犀是他的妻,为了让百官于她裙裾下匍匐叩拜,宁殷约莫都懒得赏脸涉足此地。
    在太庙走了个过场,舆车便启程回宫。
    按照礼制,庙见礼后,王妃还需去长阳宫拜见皇帝。
    “老皇帝会享受,御花园和蓬莱池春景都不错。”
    宁殷却道,“岁岁若无事,可去那处转转,长阳宫就不必去了,不干净。”
    敢嫌恶皇帝居所不干净的人,宁殷是第一个。
    “你不入宫了么?”虞灵犀忙问。
    “这么舍不得为夫?”
    宁殷似是极慢地笑了声,嗓音优雅低沉,“去抓鱼,只能委屈岁岁自己消遣会儿了。”
    那鱼,自然是漏网之鱼。
    薛嵩么?
    想了想,虞灵犀勾了勾宁殷的手掌,含笑道:“夫君,我和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宁殷乜过眼来,眸色幽深平静。
    虞灵犀总觉得宁殷定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了,这双漂亮清冷的眼睛,总能望穿一切心思。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饶薛岑一命。”
    她眸光清澈,还是坦然地说出了口。
    宁殷挑了挑眼尾,无甚表情道:“岁岁该知晓,我并非大度之人。”
    “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有任何瓜葛。可薛岑若以死成全一切,便将永远横亘回忆之间,或许多年之后,我仍会记得他饮下的那杯毒酒。”
    虞灵犀借着袖袍的遮掩,捏着他的手指道,“我不想这样。”
    她与宁殷之间,无需任何人成全。
    而利用薛岑痴傻的真凶,也不该逍遥法外。
    宁殷反手扣住她的指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这金铃声好听吗?”
    他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虞灵犀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华盖下两串细碎的金铃随着舆车的行动轻轻晃荡,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弯了弯眼睛,柔声道:“好听的。”
    宁殷一副高深莫测的正经模样,缓缓眯起眼眸,不知在盘算什么。
    “日暮前,我来接你。”下车前,他道。
    ……
    宁殷换乘马车,去了一趟大理寺。
    处理公务的正殿之中,一个满手脏兮兮的男人缩在角落,呆呆抠着手中的木头人。
    安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是个十足的傻子。
    去年太子逼宫,静王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皇帝大概觉察出什么,便将这个傻子三皇子一同封王赐爵,迁居宫外王府。
    三皇子算起来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却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般纤弱,脸颊瘦瘦的,看上去有几分阴柔女气。
    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突然被“请”来这个陌生的地方,看起来颇为胆怯茫然,指甲里抠得全是木屑,鲜血淋漓。
    宁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摆弄木头人,半点焦躁也无。
    “三皇兄送来的新婚贺礼,本王收到了。”
    他淡淡道,“现在,该本王还礼。”
    “你是谁?”三皇子好像不明白他的话,略微偏了偏头。
    他的眼睛很黑,黑到几乎没有光泽,整个人呈现出木偶泥人般的傻气。
    “你手中的木人不好玩。”
    宁殷叩了叩指节,“本王送你一个会动的,如何?”
    他略一抬眼,便有侍从押着一个人上来。
    是薛嵩。
    他被人绑在木桩上,视线避开三皇子,愤愤然望着宁殷。
    “有本事你杀了我!”薛嵩怒斥道。
    “杀?你还不够格。”
    宁殷理了理袖袍,“本王新婚燕尔,不宜见血。”
    “你……”
    很快,薛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吼。
    两刻钟后,薛嵩的手脚关节俱是软绵绵地垂下。宁殷以鞭子抬起他的手,他的手便软软提起,碰碰他的腿,他的腿便微微晃荡,仿佛只要加几根丝线,就能操纵他做出任何想做的动作。
    “这人偶,喜欢吗?”
    宁殷丢了鞭子,满意地问。
    三皇子看着宛若水中捞出的薛嵩,呆了半晌,嗫嚅道:“喜……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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