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剔透的冰。
一张俊脸却是惨白得可怕,唇上也没有血色,倒是衣襟上有一两点鲜红,像是绽放的血花。
他的衣袍卷过寒风,卷过松香与泛着苦味的药香,缓缓来到她面前。
蓁蓁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下摆。
隆冬腊月,积雪没膝。
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一张小脸上,肌肤冻得通红,睫毛濡湿着,交错在一起,那双蒙着泪膜的眼仿佛汪着清泉。
“你终于肯见我了,兄长。我可以解释的,池仙姬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她自己……”
他自始至终俯视着她,目光如同清冷的月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而后,朝她伸出了手。
蓁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以为会等到他将她搀扶。
每一次每一次。
都是被他这样拯救。
这一次……
这一次,这只手,擦过她的下颌,无比精准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骨节分明的指节逐渐收紧。
他忽然启唇,唤她的名字,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却隐约有一丝嘶哑。
“白蓁蓁。”
对上那双猩红的桃花眸,她怔了怔,视线下移,落在他苍白的两瓣薄唇上,紧紧地盯着。
那一刻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就连风雪声也消弭无踪。
随着他嘴唇轻轻开合的动作,蓁蓁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他的手,几乎陷入他的皮肉,身子后仰,拼命想要退却,想要逃避……
比起这只掐住脖颈的手,她更害怕他接下来的话语。
不要,不要,不要。
求你,求求你了,不要说……
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我只恨把你养大。”
——我只恨,把你养大。
那一刻,她身在地狱。
第32章 032 蓁蓁,我救不了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样剔透那样漂亮,让她第一面就深陷其中,如坠幻梦的眼睛。
此时此刻,是那么地冰冷无情。
她的呼吸变得困难,嘴里尝到了咸腥,不知是血还是泪。
她不懂,他失去了心爱之人,心有多痛,乃至于想要她以命相偿。
她不懂,那十年,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不懂,他为什么不去查清真相。
可是,又好像忽然懂了。
他从来不曾相信过她。
他为她的存在感到忧愁和烦恼。
他想要摆脱她,每一次都在驱逐她。
可她还是要眼巴巴地贴上去,小心翼翼地乞求他的怜爱和关心。
她早就该认清楚了不是吗?
他根本,一点,一点都不爱她。
不论是亲情,不论是爱情。
没有,一点半分都没有。
心中有什么东西,顷刻间碎裂成了齑粉。
蓁蓁停止了挣扎。
像是被抽干灵魂。
眼里的光一寸一寸寂灭。
她张了张口,发出的竟然仅仅是一道气音:
“兄、长”
啪嗒。
一滴泪,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随即拂袖而起,淡淡药香飘散。
蓁蓁无力地软倒在地。
“咳咳咳……”
新鲜的冷空气灌入喉咙,她剧烈地咳嗽着,蜷缩起身子,愈发显得脊背瘦弱。
雪落无声,一双乌黑的靴子,从面前缓缓走过,却没有在雪地上留下半点痕迹。
“先安排池袅的后事。”
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倦怠。
还有无边无际的冷意。
“那白蓁蓁……”白琴氏皱眉。
池叔父上前,沉声道:
“白贤侄。你可千万不能偏私。若你不愿亲自清理门户,那就把此女交给官府处置。”
“阿袅去时的惨状,你是亲眼所见。”
“若阿袅还活着,嫁给你,你们夫妻二人,该是多么美满的一对。一切都被这个贱.人毁了。她应该受到报应。”
蓁蓁蜷缩在雪地上,耳边嗡嗡作响。
她听不见白雨渐的回答,是不是一个冷酷的“好”字。
她想,会不会,是长凝花的毒终于发作了呢?
只有努力去想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才不至于被心里的痛给绞碎。
……
一口棺椁摆放正中。
那风华绝代的美人,永远沉睡在其中。
身处池仙姬的灵堂,蓁蓁并不感到恐惧,反而一片近乎死寂的漠然。
烛火跃动中,牌位上寥寥数字。
白氏家主之妻,池仙姬。
她忽然挺起上身。
脚踝上的锁链哗哗作响,一时间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蓁蓁缓步上前,走过灵案,来到棺椁之前。
她已经在灵堂里跪了七天七夜。
这几天,她屡次昏死过去,又不断被人用冷水泼醒。
他们让她“忏悔”。
她的脚踝被锁住,活动范围小得可怜。
她不知道白雨渐是怎么与池家人商量的,又要怎么处置她。
少女长发披散,盖住瘦削单薄的肩头。
一身白衣,脸色静默,垂眼站在棺椁前,盯着紧闭的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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