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道:“哀家命该如此。这么多年了,哀家只有一个要求。将来,无论如何,留玉书一条命。”
俪韦沉默了。
虞氏缓缓道,“你也不想你的女儿,最后落得跟哀家一样的结局罢。”
俪韦轻笑,“奴才可没有太后娘娘这样狠毒的心肠。只要奴才活着一天,她魏元贞就是除了您以外,太行最尊贵的女子。”
听到这,虞氏有些想笑,狠毒?他俪韦竟然说别人狠毒。
虞氏闭了闭眼,“你送她进宫,让她做玉书的妃子,是为了报复于哀家吗?”报复她爱上了先帝。
可明明当初,是他将她亲手送到了先帝的床榻之上。
俪韦脸色阴沉,声线却是温柔的:
“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娘娘,您可还记得明徽。他的儿子回来了。真是与当初的他,一模一样呢。”
虞氏灰暗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波动。
“师兄……”她苦笑,心口又是一阵绞痛,“是哀家对他不起。俪韦,明氏那满门冤魂,你当真不曾有过午夜梦回的时候?”
她倏地看向帐前,低低说道,“如今,他的子嗣回来了,你的报应来了。”
俪韦跪着,却挺起上身,他的手伸进了帐子。
他将女人揽进了怀中。
她紧紧闭着眼,那苍白的眉眼,竟是与蓁蓁有五六成的相似。
岁月剥夺了她的美貌,如今的她骨瘦如柴。
揽着病体沉疴的女人,俪韦低低地说。
“奴才不怕报应,奴才什么都不怕。”
他俪韦送妻夺权,屠人满门。
他有什么怕的呢?
……
春末,白雨渐在明渊阁的事务结束,太行史书撰修完成。
皇帝嘉许,升任其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职位相当于太行的副丞相。
这是太行有史以来,以寒门之身,接连升迁的第一例。
往来白府贺喜之人络绎不断,只是白雨渐却未有喜色。
他向皇帝提出,愿继续兼任明渊阁修撰。
皇帝看重于他,御笔批准,还时常邀他,至太极殿中一同下棋喝茶,君臣之情,令人艳羡。
这日,白雨渐于外殿等候,与皇帝议事。
他们商定,于下月初三,动俪韦根基。
男子垂眸沉思,他已探知,俪府中,东南角防守最为薄弱……思绪却被打断。
一声女子的嘤咛传来。
白雨渐微微愕然。
此处可是太极殿!
紧接着,一道细碎的银铃响动之声飘进耳中。
夹杂着女子娇笑,好似缠人的水妖,在耳边萦绕不休。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是魏贵妃。
那位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
他回想起,昨夜秉烛夜谈,姚玉书敲着手中棋子,温声问他:
“事成之后,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白雨渐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求明家沉冤得雪,奸佞得除,还太行朝政一片清明。”
姚玉书却是悠悠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若朕,复你雁南明氏之声名如何?想当初,雁南明氏何等显赫,身为四大家族之首,簪缨世胄。族中子弟遍布朝野,何人敢槊其锋芒啊。“
白雨渐却道:“不必。皇上,声名于臣,皆是虚妄,不论姓氏是明是白,皆无不同。”
皇帝叹道:“白卿果然玉洁松贞,云间白鹤。”
今日,皇帝宣他进宫,内监令他于外殿等候。
谁知,就撞见了这么荒唐的一幕。
女子低低的啜泣响起。
似乎欢愉又似乎痛楚,还夹杂着男子的闷喘。
不用猜都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白雨渐浑身僵硬,他垂着眼,看着杯中冷却的茶水。
他想起了冷宫里的蓁蓁。
想起她提及贵妃时的嫉妒,提及皇帝时的落寞。
白雨渐的手紧紧地攥着,隐约有什么破碎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可是脚上像是生了根似的。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才云歇雨住。
“白卿。”皇帝款款走出。
他的嗓音有些哑,俊朗的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红色唇印。
暧昧痕迹一路沿着脖颈往下,他随手披着龙袍,满是餍足之后的慵懒。
白雨渐道:“微臣参见皇上。”
他礼数恭敬,嗓音清冷,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爱卿不必多礼。”
有宫娥端着一碗燕窝走进,皇帝却拦了下来,亲自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
帝王亲自为妃嫔试膳,何等尊宠。
“端进去,给贵妃吧。”
提及贵妃,姚玉书满眼都是宠溺,脖子上的吻痕有些刺目。
白雨渐看了一眼,便没有多看。
“白卿,你这是?”姚玉书却是有些诧异,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声线微扬。
白雨渐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将茶杯捏得粉碎。
手心血淋淋得渗人,瓷片扎进肉里。
“皇上恕罪,微臣一时不慎。”白雨渐的脸色却是淡漠的,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姚玉书关切道,“爱卿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