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树下,将那些东西好生地埋藏起来。
白雨渐静静看着她做这些,她埋好,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这才低声道:
“走吧。”
他便领着她往山洞走去,淡淡说道,“微臣会在洞外彻夜守候。”
“多谢白大人。”她亦是含笑致谢。
二人之间的相处客气又疏离。他抿了抿唇。
前面果真有个狭窄的山洞,她环顾一周,想着什么地方生火比较合适。刚转过身,就见白影一晃。
他挺剑半跪在地,乌发散乱下来,捂住心口,被汗水浸湿的颈上青筋分明。
哮喘?
她视线往下,这才看清在他肩膀之处大片湿腻。
红得近乎深黑之色,夜色茫茫,难怪方才竟是没有看出来。
再一看他身后,亦是血迹蜿蜒,可这一路走来,他都没有异色,连一句闷哼都没有。
伤口的迸裂加上哮喘发作,白雨渐终于到了极致。他半跪了片刻,身形便歪倒了下去,乌发与雪白的衣袍纠缠着。
蓁蓁缓缓向前。上一次他哮喘发作是在湖边练剑,呼吸困难、大汗淋漓。
她蹲下来,手探进他的怀中,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个瓷瓶。
从中倒出一粒药,食指与拇指拈着,送入那两瓣苍白的薄唇之中。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然后伸出手,拈住他的衣领,就要往两边分开。
却蓦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白雨渐不知何时睁开眼,眸光冷淡,“娘娘,身份有别。”
蓁蓁弯起眼睛,“还大人救命之恩而已。而且大人若死在这里,本宫怎么回去。”
他的伤势很严重。至少看上去,比姚玉书要严重得多。
创口四周呈撕裂状,似乎是用力拔出箭簇导致,她沉着眉眼,给他认真处理着伤口。
“原来,你真的没有忘记。”
他忽然低声喃喃。
没有忘记什么?
医术吗?
她并没有回答,他却又吐出三个字。
“恨我么。”
他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还真听不见。
她终于看他一眼。
那一眼轻飘飘的,有点漠然的意味,恨?
她勾了勾唇,有爱才有恨,若是全然无爱了,又哪里来的恨呢?
她忽然被他抓住衣领,扯了下来。
他喉结滚动,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皇帝中毒至今不过短短三个时辰,那毒岂会如此之快就进入心脉。”男子声若玉石相击,顺着耳廓传进,搔动得心脏发痒。
“白蓁蓁,皇上当真是,心脉受损吗?”
说罢,他竟是低低地笑了。
只那笑声凉薄得很,“还是说,心脉受损的,另有其人呢?”
少女一颤,她细长的睫毛抖动着。
蓦地想起,俪韦是他亲手所伤,他如何会不怀疑到此处!
他忽然松手,仰面冷冷地笑了出来,“这一次,娘娘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的神情冰冷,好像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少女温驯地垂着眸,一张脸娇小玲珑,神情却看不分明。
她咬了咬嘴唇。
“你发热了,都在胡言乱语了。”
她的手从袖子中探出,轻轻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有点无奈地说。
白雨渐闭了闭眼。
他是病糊涂了,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他用手肘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来,然后靠着山壁缓了好一会儿。背对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山洞,并不想与她待在一处。
蓁蓁沉思了一会儿。
旋即起身来,也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男子挺拔的身影。
月色如水,撩动得他白衣飘然,好似谪仙。
她眨了眨眼,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近。
还没开口说话,却有一阵罡风拂面,她被人按在了山壁上。
白雨渐双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眸色极深。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是用力握住她的肩头,像是要将她钉在树上。
他眼眶边缘泛红,哑声道,“你若真心爱皇帝,就不该总是靠近我,触碰我。”
“不爱一人,可以有肌肤之亲么?”
他摇了摇头,“白蓁蓁,我看不懂你的所作所为。皇帝若是不知,你我便是私.通。若是知晓,他如何能够忍受?”
那个夜晚的他们。
彻夜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再也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是妹妹看待。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尝过情和欲后,还可以清风霁月吗?
是她将他拉进那红尘万丈,却又独留他一人。
呼吸纠缠中,瞳仁中倒映出对方的面孔。
她侧了侧脸,卷翘的长睫颤动,“若你觉得,今夜这些事,都是我算计于你、有所图谋。那你便走吧,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她将他推开,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山洞。
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又是那熟悉的自我保护的姿势。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华美如同锦缎。
她听见脚步声,那人似乎来到了她的面前,步履轻缓。
“蓁蓁,你待我,可有过片刻真心?”
他嗓音清冷。
半晌,她的声音闷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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