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南枝猛地抬头。
她轻笑,“本宫知道做棋子的感觉,所以,本宫不会把你当做棋子。”
“我们处境相同,恰如那无根浮萍……我膝下无子,后宫却新人不断,圣上对我的宠爱日渐稀薄,本宫终日惶惶,难以安寝。到底夫妻一场,本宫始终不愿,与圣上走到那难以挽回的地步……所以本宫要保住这个后位,你的存在,至关重要。”
姚南枝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想过,会面临威逼或是利诱,但独独没有想到,竟是这么推心置腹的一段话。
见他神色松动,蓁蓁立刻趁热打铁,加重砝码,“不论你之前是谁的孩子,不论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是谁,从今以后,你只要记住,你是皇后的儿子。”
姚南枝垂下眼。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侧边的衣服,就在蓁蓁以为这场交易以失败告终的时候,他却忽然说:
“儿臣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蓁蓁弯了弯眼。
“当然可以了。”
姚南枝轻声说,“儿臣今后的课业,想让印将军亲自教导。”
蓁蓁唔了一声,“这倒不难,印将军的骑射尚可,于武学一道,可以给你不少指点,”
又官方地加上一句,“你有此好学之心,本宫很是欣慰。”
听到“尚可”二字的时候,姚南枝明显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抿住了唇,“还有四书五经,治世之道,儿臣也想请他指点。”
对上姚南枝求知若渴的眸光,蓁蓁沉吟着说道:
“若你真心想学,本宫会另替你安排,明渊阁中……”
姚南枝却摇了摇头,“儿臣觉得,印将军足矣。”
蓁蓁皱眉觉得古怪,要让印朝暮教一些武学功夫倒是简单。
可让他教授那经史子集,岂不是强人所难?
姚南枝的眼里却迸发出一阵光芒,见她犹豫不决,他起身跪下,坚定道,“儿臣唯有这一心愿,还请娘娘……母后应允。”
连母后都唤了出来,看来是真的想拜印朝暮为师……蓁蓁只得点头:
“好,本宫便应了你。”
“只是,你入宫之后,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你可有信心?”
“南枝定不负所望。”
蓁蓁得了保证,方才舒开了眉目,她看向玄香,玄香便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点心,递到姚南枝面前。
蓁蓁笑道:
“来,尝一尝。”
姚南枝迟疑了一下,伸手捏起一片雪白的糕点,小心放进口中。
这样低着头,静静吃着点心的样子,倒是更像女孩子了。
马车忽地一阵颠簸,蓁蓁抓住了身下的垫子,才没有滑到地上。
许是今日坐马车坐久了,她觉得有些头晕,不由得拉了拉玄香的袖子。
玄香见她面色不好,忙喊停了马车,扶着她下来,坐到一边的树桩上透气,用一件雪白的狐裘将她裹得严实。
裹完,还回身从马车中翻出了个暖手的手炉,想要塞进她怀里,蓁蓁摆了摆手。
“那里就有这么娇弱?”
她笑着,旁边却插.进一道清冷的男声。
“娘娘还是拿着吧,莫受寒了。”
蓁蓁抬头一看,印朝暮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从玄香手里接过那小巧的暖手炉,不由分说塞进了她怀里,不容拒绝,蓁蓁只好抱住了,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
“这几日辛苦你了。”
她清清嗓子,看向身旁的颀长身影。
“微臣分内之事。”
蓁蓁失笑,伸手揉着额角,“本宫开始有些头疼了,想来是这里风太大的缘故。印将军,陪本宫去那边走走吧。”
她看向不远处一条结冰的小河,从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河的四面都是参天树木,倒是遮挡了不少寒风。
印朝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同行。
“你今日话格外少?”
蓁蓁看了身旁人一眼,不光是话说的少,就连神情也很少,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他怔了一下,旋即轻咳一声。
“大抵是天寒了。”
“哦。”
她应道,竟是领回了他的意思。
天寒了,少说话,留存点体温。
二人一时无话,唯有脚下踩过碎冰,咯吱作响的声音。
“当心!”
她脚下一滑,幸亏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
只是他很快就松开了手,指尖却不慎擦过她手背,凉得她一个激灵。
打量着他,才发觉他穿得很少,看着不太像是能够御寒的样子。
难怪体温这么低,比冰块还要冰。
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
“印朝暮。”
印朝暮顿住脚步,下一刻,一个暖呼呼的东西被塞到了手里。
男子仅用一只手掌,就把那暖炉子掌握住了。
一脸的措手不及,呆怔在了那里。
“借你暖暖手。”她笑眯眯地说,“赶紧收好,趁着现在没人看见,”
他的手指一紧,握着那个暖手炉,瞳孔里的墨色翻滚几息。
方才薄唇轻启,低低地说,“娘娘,这不合规矩。”
“谁说是白白借你,本宫也是有条件的。”
她往前几步,走在了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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