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死玉倾的最后一根稻草。
彼时,姜远道看着那个年仅十二岁的玉倾太子,在他面前,将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上。
玉倾将自己缢死了。
冠服全除,素服披发,长长的衣袍下是一双赤脚,眼睛还大大地睁着,只是里面,早已没有了光。
他心如死灰。
姜远道呼吸一滞,就是在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一直哽在咽喉的那根刺,消弭无形。
他哭了出来,痛快地哭着。
而在后来闯进来的所有人的眼里,孩子无声而恐惧地哭泣,手脚痉挛地蜷缩在角落。
他被太子的奴婢抱了出去。
她们说他不小心闯进了东宫,见到了玉倾自缢的惨状。
孩子年纪小,吓坏了。
至于那个捧出诏书的太监,后来被他“不小心“推进了荷花池,淹死了。
“皇后娘娘,每次看见你的眼睛,都让本侯想起一个故人。”
姜远道淡淡地说。
看见魏氏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的眼睛,似乎在那里见过。
他在南星洲没有见过蓁蓁,在皇宫第一次见到她,便打心底里觉得厌恶。
就好像那个人回来了,从地狱里爬了回来,来找他索命了。
所以,在地牢里的时候,他就想杀了她。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姜远道笑吟吟的,“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是个圣人。”
“圣人”
蓁蓁猛地想到一人,是——玉倾太子?
“姚玉倾,真的是被你……”
姜远道的神情,几乎相当于承认,是他亲自逼死了玉倾。
当时他们才多大,姚玉倾是他们之中的最长,他生性敦厚,对两个表弟爱护有加。
忽然,身后有风声传来。
姜远道掐着少女脖颈的手,改为抓住她的衣领,脚步一转,对准了身后。
竟是要提着她,挡住那破空而来的一柄利剑!
剑尖险些刺进她的皮肉,猛地偏了一些,只削下蓁蓁胸前的碎发,刺入后面的树干之中。
“姜远道!”
姚玉书用力将剑拔出,眼里的惊急被愤怒取代,“你真卑鄙!”
“皇上谬赞,”姜远道含笑道,“臣只是与皇后娘娘叙叙旧,皇上何必这么激动?”
说着,姜远道往后轻瞥一眼,他带来的人,已经与皇室的守卫交起手来。
他挟持着蓁蓁,一步一步往后退。
后腰,却忽地被什么抵住了。
“广宁侯。”
唇色苍白的白雨渐,站立在那里,像是冰雪雕成的塑像。
他看上去已然完全地清醒,那薄薄的剑刃,抵在广宁侯后腰的位置。
“束手就擒吧,你已无路可退。”
他的声音,不复方才的彷徨虚弱,蓁蓁松了口气,看来她那粒解毒丹,还算有效。
“啧啧,可惜。”
哪怕意识到,如今要以一人之力,对抗白雨渐与姚玉书二人,姜远道也毫无慌乱,反倒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原本想要分而化之,在他的计划里,伽蓝山,就是这三人的埋骨之地。
姜远道怎么也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他这一直瞧不上的魏氏身上。
她赶到这里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巧了。
他差一点就引诱着白雨渐,像玉倾那样去死了。
“我亲爱的皇后娘娘,你方才,一直在拖延时间?”
姜远道笑起来,有种刀口舔血的狠毒。
他贴近她的耳边,暧昧地问。
只是手却死死掐着她的颈,扭过她的身体,转向了白雨渐。
蓁蓁毫不怀疑,他会当着白雨渐的面,将自己的颈项给用力拧断!
白雨渐的剑,依旧指着他。
姜远道缓慢地收紧手指,他也不说话,只让面前的人,看少女逐渐窒息、露出痛苦的表情。
似乎是在比,是他先掐死她,还是白雨渐的剑,更快一步。
蓁蓁看着白雨渐,微弱地摇着头。
那把剑,却缓缓地落了下来。
然后从他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三次。
他在她面前举剑三次。
第一次是在祠堂,他拿剑对着她。
第二次是在明月楼,他的剑,捅入了池复的心脏。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他的剑,在她眼前缓缓地放下。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都看到了彼此最狼狈的样子,却没有人将目光转开,只是那样地胶着,似乎要将彼此深深地烙印。
姜远道毫不意外。
他的手,却没从蓁蓁的脖子上松开。
“何必牵扯旁人。”
“你想赢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白雨渐语气很淡。
他将视线放回了姜远道的面上,黑发白衣,宛若月下孤鹤。
姜远道却是摇起了头,微笑道:“丞相可知,你中的迷毒,唤作‘雁门关’,会让人经脉阻塞,若是强行冲开,势必受到反噬,那可是要命的。丞相如此魄力,姜某佩服。可若姜某应战,岂非趁人之危?不妥,不妥。”
“何必废话,”白雨渐眸光锐利,像是能够洞穿人心,“你不就是想让我服输么?你堂堂武侯,若连应战都不敢,只怕,玉倾泉下有知,也要笑你是个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