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着拂上儿子的背脊,满目心疼:“他要是乖巧懂事,他就不叫蒋海朝了,他要是肯听你的话,去年年底,也不至于被你打进医院……”
这是是梁慧的痛苦,也是蒋海朝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彻底厌恶上父亲的导火索。
蒋海朝不懂,从来就不懂,一个父亲到底有多厌恶孩子,才会不惜下狠手,把他送进医院。
说起这个,对蒋胜军顿时没了好脸色。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那逆子靠着我的关系去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要是不往死里打,他就长不了记性!他要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省心,我至于这么恨铁不成钢吗!哪个父亲舍得打孩子,关键是不打不成气候!”
蒋海朝出生之时,蒋胜军还不是文工团后勤部的一把手,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后勤部一个小副主任。
蒋海朝三岁的时候,蒋胜军的事业迎来了破冰期,一路高歌勇上,很快就坐到了后勤部副部长的位置。
事业上尝到的甜头让蒋胜军上了瘾,那时家里一直由梁慧照顾,他便开始全身心的醉心于事业,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统统放在文工团。
蒋海朝五岁之后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见不到父亲。
蒋胜军总是早出晚归,回家也没精力同儿子培养感情,父子俩之间说是形同陌路也差不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一直到蒋海朝十岁之后,蒋胜军登上了正部长的位置。
那时虽不像之前那么忙碌,却也经常不着家,蒋海朝的童年,就是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度过的。
到了十五岁,蒋胜军仿佛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小儿子这回事。
他想借此机会跟儿子处处感情,却发现蒋海朝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喜欢粘着自己喊爸爸的孩子了。
孩子也有自己的思想,他叛逆,他不喜欢这个爸爸,他要跟爸爸作对。
渐渐的,热脸贴冷屁股,蒋胜军的耐心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就是父子俩每日的争吵和蒋胜军的鞭打。
按照他的话来说,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不打不成气候,所有的错都来自于他年轻时候没好好管教好小儿子,才会让他长成了如今这幅叛逆的模样。
可在梁慧和蒋海丰兄妹俩的眼里,海朝一直是个好儿子,好弟弟。
他听话,孝顺,懂事,还会逗人开心,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却在蒋胜军的回归,逐一瓦解。
所有人都不懂蒋胜军对海朝的怒意从哪里来,也不懂他为什么不能再给海朝一点点耐心和温柔。
蒋海朝吃软不吃硬,一步不肯退,蒋胜军亦是,父子俩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都是那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石头碰石头,带来的,是两个不服输的倔强。
当然,父母和孩子作对,赢家往往只有“大人”。
孩子在完全独立之前,在父母这里总是讨不到好处的。
十五岁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尊心,而蒋胜军偏偏一有不顺就抽出皮带鞭打孩子。
渐渐的,父子俩隔了心,如同碎了的碗。
破镜容易,重圆很难。
尽管梁慧用心地呵护孩子,母爱终究难以抵消他对父亲的恨,最后长成了如今桀骜不驯的性格。
可不管怎么样,梁慧始终最心疼的,还是小儿子。
嗓音微哑,蒋海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倔强与不屈。
“我怎么薅社会主义墙角了?那东西我贪一样了吗?你们后勤部有一点损失吗?”
“还敢顶嘴!不孝子,一辈子没出息!”蒋胜军说着,皮带扯过又要往他身上甩,将将扬起,就被蒋海朝握在了手心。
男人怒意阑珊,眼里有一团浓稠的黑暗:“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尊心!”
蒋胜军身体猛然一滞,微不可察地往一边晃了晃,巍峨的高山忽然裂开一条缝。
他把皮带从他手里扯回来,没好气地说:“自尊心?尊严是自己挣的!你指望我给你?”
男人乌漆的黑瞳里,满含着疲惫与哀戚:“我没指望你给我,我只希望你别再侮辱我。”
梁慧已经抱着儿子泣不成声了,门外,多愁善感的蒋汶也控制不住地流泪。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父亲为什么就不肯软一软性格,海朝又做错了什么?
看着悲痛哭泣的妻子,倔强不肯服软的儿子,蒋胜军心中百感交集,尚存的理智终于拽回一丝。
梁慧:“孩子都多大了,还打,你越是如此,他越不会尊重你!”
他语气没方才那么硬,却仍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我不打,也不见得他多尊重我。”
梁慧堵嘴:“但打了一定不尊重!”
“我不需要他尊重!”蒋胜军下意识反驳。
蒋海朝彻底爆发,多年来的委屈,怎是一两句话就倾倒出来的?。
“是!你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不管我有没有成就,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可我偏偏最做不到的就是听话,所以我成了你最没出息的儿子!”
“你看看你看看,敢跟老子顶嘴,真是不知礼数!”作势又想打人。
看吧,蒋胜军下意识对待孩子的态度,就是“打”,除了打孩子,他对蒋海朝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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