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不是没给他找过工作,他大哥二姐也不留余地地帮衬弟弟。
可他不愿意上班,要是去了又摆烂,那谁受得了?
投机倒把就是蒋海朝在家里“修养”的一年半里干出来的事儿。
他发现自己不适合机关,也不想当军人,他喜欢的是投机倒把,是做生意,当商人!
虽然这个想法在这样一个动荡年代来说极为荒诞,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愣头青一样,不顾一切扎了下去。
在那一年半里,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一天的收入就能抵机关工作两个月的工资,这换谁还愿意再进那个牢笼
他的野心逐渐拉大,直到不久后盯上了文工团后勤部,这事儿才败露。
倒也没完全败露,那时候蒋海朝贿赂了后勤部采买办的朱科长,把后厨新进的一批新鲜蔬菜粮食倒腾到黑市高价倒卖,赚到的钱两倍返还给了朱科长,让他重新为团里采买。
原本朱科长不愿做这样的事儿,后又想着蒋海朝是蒋胜军的儿子,就算败露了,蒋胜军也不可能不管他。
就这样,积累到原始资源后,开始大批量进攻。
只是没想到与朱科长的最后一次交易,被蒋胜军发现了,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把儿子揍了一顿。
这一揍,直接把蒋海朝揍进了医院,父子俩的关系也就是在那时彻底陷入僵局。
毕竟是亲儿子,这事儿蒋胜军倒也没到处宣扬,消息封锁后,朱科长受到了蒋胜军口头上的教训,没法重罚,重罚的话蒋海朝那边也得败露。
好在两人虽然“狼狈为奸,胡作非为”,倒也没给文工团造成损失,不过是朱科长腰包鼓足了而已。
后来蒋海朝恢复健康后,直接来了个离家出走,实则是下乡继续未完成的交易,紧接着没多久,又出了李慧佳事件,蒋胜军被彻底惹怒一气之下把儿子关进了文工团。
所谓资本原始积累阶段都充满各种“坎坷”,蒋海朝这边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他发现,在文工团,自家老爹眼皮子底下工作,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既能有一份正当工作掩人耳目,又能有摸鱼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况且……顾芊都在文工团呢。
这么一想,还真就不愿意走了。
……
夜虫唧唧,皓月横亘在天幕。
山林间虫鸟出没,几缕光线从手电筒里射出,透过树叶缝隙,能看见几道黑影,明明灭灭数分钟,最后停在了一辆中型货车边。
“哥,这就是咱找到的司机,萧亚军,我们平时都叫他萧师傅。”
手电筒光陡然向上一照,一张熟悉的脸逐渐从黑暗中显出。
蒋海朝眉心一蹙,脸上爬满阴霾:“是你”
萧亚军一愣,眸光与蒋海朝对了个正着。
要不然怎么说冤家路窄呢,整个鹿城多少货车司机,偏偏兄弟们找到了萧亚军。
萧亚军面上不好看,蒋海朝更是吃了屎一样恶心。
可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蒋海朝往雷子身上轻踹一脚。
“你他妈可真会找!”
“啊?”雷子拍拍一屁股的灰尘,一脸懵逼地爬起来,“咋了这是,我寻思这车够大吧,能装啊?”
他还不明白自己哪儿搞砸了,呆滞模样把在场几个兄弟逗乐。
一行人坐在萧亚军的车斗里被运出了鹿城,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萧亚军,蒋海朝倒也没委屈自己蹲车斗,坐在副驾驶上和萧亚军大眼瞪小眼。
路上是诡异的沉默,车鼓轮行驶在山间小道,车轮碾过石块,噼里啪啦的杂音,略微缓和车内死寂。
萧亚军当货车司机五六年,常年混迹在鹿城与周边各个城市与乡村,路程的熟悉程度比之蒋海朝几人只多不少。
路上一点岔子没出,便到达了目的地。
借着月色掩护,一伙人从车斗中陆续跳出,把早前藏好的粮食搬运上车。
蒋海朝站在一颗棵树下,照着清单写写画画,每搬上一袋粮食,便在小本子上做个记号。
他那半张脸隐在黑暗下,半张脸印在光明中,愈显诡魅。
萧亚军虽然同其他人搬运货物,余光却紧盯那边的蒋海朝。
他就是死也没想到,一个文工团干事,私底下居然做的起这样的买卖。
他以前不是没接触过这样的群体,大多是穷途末路,吃饭都成问题的兄弟,才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没想到蒋海朝那样不缺吃喝的条件居然也……萧亚军的心情一时间复杂极了。
凭借娴熟的经验,往常半夜三四点才能做完的事儿,今天凌晨两点就结束了。
把东西运到鹿城仓库,结了今天的工钱,这才得空休息。
“明天还是这个点,在葛家沟村口集合。”
兄弟们对萧亚军的做事效率满意极了,却见他把工钱往兜里一塞,表情冷静道:“对不住了,我明天有事,后面几天都有事,来不了。”
“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然。
这钱还没捂热呢,就不要啦?
“萧师傅,你这是啥意思啊?”
月光下,蒋海朝抬脚碾碎路边的石子,阴恻恻地问:“什么意思”
萧亚军大大方方与他对视,笑了下:“没什么意思,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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