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轻掩的手落在他胸口,刚巧是左侧,修士体感敏锐,哪怕是芙嫣这种百年才筑基的糟糕体质,也不会错过那可以清晰感觉到的心跳声。
你有心跳。
他不只是一缕神魂。
芙嫣猛地望向对方的眼睛,他不知何时皱紧了眉,眉心隐隐可见银色的刻痕。
那是什么印记,代表什么,她不清楚。
可她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他紧皱的眉心。
芙嫣回过神来,克制地收回手,语气莫测道:你真的是凝冰君吗?
谢殒静静地看着她,眉心还残留着她手指的温度,他慢慢问:我还能是谁?
对啊,不是凝冰君还能是谁?他是那幅画化作的人,可是
你怎么会有心跳。芙嫣防备心极重,不对,这肯定是什么妖法,或许只是个幻境,你根本不是凝冰君,只是障眼法。
她瞬间躲开他,她就知道传承不是那么好拿的,即便有那种触手可及的气运在,也不会真的属于她。她从不得天道厚爱,眼下一切都是幻境这种解释反倒更让她心安一些。
不管是谁准备了这幻境,是谁施展了这妖法,她恐怕都不是对手。
她必须趁对方还没动手,立刻离开这里。
芙嫣再不迟疑,捻了引雷符试图劈开屋室强行出去。
谢殒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他闭了闭眼,任她所为,甚至在她轰了雷符之后帮她将墙面碎开。
芙嫣误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烟尘散去后,谢殒一个人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消失的地方,想到方才发生的所有,心里最大的感受竟然是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他了,对他防备至极,毫无信任,这难道是值得庆幸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总好过她什么都记得。
她若真的什么都记得,恐怕他们连刚才那样的三言两语都不会有。
芙嫣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她既选择在神沦宫接受那样惨烈的神罚,又自请下凡历劫,肯定是想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这是他曾经期望的结果,却也是他如今承受不了的后果。
芙嫣不愿意承受后果时选择了强迫他,囚禁他。
如今轮到他不愿承受,他能怎么做?
他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仅此而已。
可他很快就发现,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也太难了。
并非谁发现了他。
而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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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无垢帝君违规神降人界的消息被封锁得十分严密,七上神中也只有霜晨月知道。
他能知道也是因作为司法上神,他身负仙界天规,谁违背了天规,即便是无垢帝君,他也能第一时间有所感应。
霜晨月来见天帝,天帝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他端坐在高台上冷声道:无垢帝君此次违反天规下界,恐会干涉女君历劫,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
霜晨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其实他怎么回答不重要,天帝的旨意他必须遵守。
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保女君历劫顺利,尽快归来。
天帝闭着眼认真叮嘱,霜晨月行礼应下,待高台上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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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照夜宫外,一道黑色的身影隐匿在黑雾里。
他外貌看上去不及弱冠,十八.九的样子,一身黑色窄袖锦衣,墨色的发由红色发带扎成高马尾,两额垂落的发丝随风飘动。
他本想直接进去,前往照夜宫开启的秘境,天族少帝的历劫身应该就在那里面。
但举目望去,整个照夜宫笼罩在纯洁神圣的金白色护阵之下,那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了他恶心的程度。
那种天生与邪魔两个极端的净化神力让穹镜自骨子里反感。
就是这股神力的主人,哪怕下界历劫,哪怕他已经派出了座下两名大护法前来,也依然惨败收场,无可战胜。
无垢帝君,谢殒。
穹镜轻啧了一声,他还真的下了界,果然如那位所说所以少帝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如今追下来又是要做什么?
他天生邪魔,是真的理解不了这位的想法。
算了,他也懒得管那么多,本想亲自会会天族少帝,但无垢帝君如此庇护对方,他就只能先采取别的手段看看情况。
经五百年前一役,魔界看似收走了在人界作乱的所有魔族,其实只是隐匿了起来。
此刻在秘境之中恰好就有能为他所用之人。
穹镜施展血继法术,秘境中立刻有人回应了他。
来演一场好戏罢。
他弯唇一笑,少年音兴奋极了。
秘境中,芙嫣前尘皆忘,并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她。
她已经离开了那间诡异的屋室,循着之前听到声音的方向寻找。
哪怕她蒙着半张脸,露出的眉眼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却也能让人从她极快的脚步声感受到她的迫切。
谢殒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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