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县令正迷糊着,没怎么听明白她的话,也不知道这女子为何还在堂下,没被拿进监牢。
可一旁的县丞倒是听明白了,急忙凑到苗县令身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苗县令的神色先是一惊,又转而一副无所谓的神色,不过他好歹是醒了过来,轻蔑地望了一眼孟岚,鄙夷地笑道:“什么有名有姓的福贵女子会带着孩子来这西北苦寒之地,怕是偷的夫家的财产,报的情夫的野种吧。”
言罢,他挥挥自己肥硕的手掌道:“让衙役带下去吧。”
他这话语还未落地,衙役们也未曾来得及动作,就听孟岚又不卑不亢地大喊了一声:“且慢!我兄长是谢御风!您要是带我去见他,我兄长必有重谢!”
孟岚先前就听林元缙说,为了防止内战完的鞑靼卷土重来,盯上大邺朝,栾昇将谢御风谢参将提拔为了西北大将军,驻守西北边陲。
谢御风如今可以算得上是这县令的顶头上司,但又比他高了数个级别。这苗县令要是不傻,也不会巴巴的凑到谢御风面前去,跟他说自己曾经差点将他妹妹关进大牢的事。
所以她此刻把谢御风搬出来,是不会有其他风险的。
这苗县令再糊涂,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顶头上司谢大将军的名讳,可那乡野小民又从何处得知大将军名讳呢?
所以此时听这妇人当堂喊了出来,不由得惊了一跳,心下已经是相信了这年轻妇人的说辞。
他急急忙忙把有些歪斜的官帽带正,快步奔下堂去,捶胸顿足:“下官受了奸人蒙蔽,竟错把英豪当成随意伤人的贼人入监。谢将军那等英雄豪杰,他的妹妹自然也是巾帼英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记恨下官的疯言疯语。”
苗县令将孟岚好好安抚了一阵,又当堂改判:“丁甲沿街行凶,企图抢夺妇女财物,鉴于他屡犯屡改,屡改屡犯,今日须得从重处罚,才能以正王法!”
随后让衙役把那丁甲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投入大牢。
看来这苗县令还是有些脑子的,顾全了她一个妇人的名节,没说丁甲拦路欲轻薄于她,而是换了种别的说辞。
孟岚见状,也不再与这苗县令说别的什么,嘴上说着女儿年纪小,实在困倦难忍,连忙告辞想要离开。毕竟她是靠着画在纸上的老虎才挡了这一劫,要是这苗县令心血来潮,再问她些谢御风的其他事情,她还真答不上来。
苗县令看孟岚急着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难得让他遇上了一个通天的台阶,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一下?可见孟岚怀中女儿确实连连打着哈欠,也无法强留,只得放孟岚离去了。
孟岚抱着女儿往租住的地方赶,在巷子口又碰见了之前那个老妪,她这两天更是瘦得不成人样,似乎是知道了儿子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她哆哆嗦嗦从怀中拿出来了一枚小小的鸟蛋,想要递给孟岚,意为稍稍弥补下她所受到的惊吓。
哪怕孟岚再厌恶那丁甲,却对这个和善的老妪生不起气来。想到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此时躺在县衙大牢里,只怕是出气多进气少,没几天日子了,心中对这老妪更是多了几分怜悯。
于是孟岚不但没要她那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鸟蛋,反而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些银两来给她:“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要离开了,愿您日后能平平安安的吧。”
那老妪缓慢地点了点头,听她说要搬走,倒是有些着急,结结巴巴道:“你……女子……搬……不好。”
她说的是西北方言,孟岚只能听懂个大概,意思就是说她是女子,搬到外面去说不定更不好。
可怜这良善的老妪,得了银两后首先想到的是关心她,也不知怎么生出来了那么一个混账的儿子。
孟岚便和她多说了几句:“我是行商的,必须得处处走走看看,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需得往更北面去了!”
老妪看起来耳背,许是听得不甚真切,但是她明白了孟岚必须要走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给她做出了一个祝福的手势。
孟岚接受了这祝福,便带着女儿回了租住的屋子,打算歇息一天就打包行李离开。
也真是凑巧,谢御风之前得了栾昇手信,让他务必要协同亲军,在西北搜寻出孟岚踪迹,好好将她保护起来,等他前来。
谢御风早就知道那能让主子爷低下头入赘的主子娘娘不是一般人,但他也没想到这么不一般,竟然在战火纷飞之际自己揣着孩子跑了,害得主子生了好大一场相思病,要不是主子坚强,化悲愤为力量,把心中怒气全部发泄在之前那个老贼身上,怕他们的复辟大业还有的耗呢。
接到信后的两个月来,谢御风除了忙自己在军营的正事,也没忘了安排亲兵,帮主子爷好好寻找这个胆大妄为的主子娘娘。可西北这么广袤的地界,主子娘娘又是个那么伶俐的姑娘,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谢御风也有同他主子一样的担心,要是大张旗鼓的找孟岚,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反而对孟岚处境不利,于是也只能暗地里安排亲兵,同栾昇的亲军一起,寻找独身带女儿的女子下落。
不是谢御风耍将军威风,不愿亲自去找主子娘娘,而是他实在军务繁忙,脱不开身。
鞑靼前些日子终于结束了王储之争,原本处在上风的大王子竟然落败,反而是一向避开长兄锋芒的二王子即位了。这二王子听说可不像他兄长那么刚愎自用,为人沉稳谦虚,还曾在大邺朝游学许久,很有些才干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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