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卧室里没有开灯,所以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苏锦仪记得,客厅也是没有开灯的,但两个卧室之间,还有一条小走廊,一直连到卫生间——那条走廊上的灯光是常亮的。
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应该正是走廊上的光。很明亮的白色光。
然而此刻,那道光被挡住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门缝前,挡住了它的来路。
……或者说,是人?
苏锦仪内心泛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她的房门上有一个可供窥探的小洞,平时一直用小铁片挡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手拨开小铁片,看到了一片毛乎乎的睡衣。
是她的“妈妈”。她就站在自己的门外,一言不发地安静站着。
苏锦仪后退一步,默默将那枚铁片放了回去,只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一些。
她本打算开门质问对方,想想又觉得麻烦。她纠结了片刻,确定比起不舒服,她更讨厌懒和人折腾,便干脆不管,自行换了睡衣,躺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只是她睡得很浅,中途又醒来过几次,几乎每次睁眼,都能注意到那片被遮挡起来的光——也就是说,那人一直站在她的门外。
苏锦仪:“……”
她妈妈原来这么有病吗?她之前怎么不知道?
不过外面的人既然只是站着,她也就懒得管,转个身继续休息。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的,很快就到了早上。
明明睡眠质量很差,苏锦仪却觉得自己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大脑十分清明。她起身换衣、整理书包,出房间洗漱,一切都做得理所当然,那么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只是在吃早饭时,她拒绝了妈妈给自己加的煎蛋。
“我不想要。”苏锦仪很认真地拒绝。
妈妈却对此有着异常的坚持,一定要将煎蛋加到她的盘子里去。柔软的半熟煎蛋颤巍巍的,推搡间已经被抖破了蛋黄,带着腥气的蛋液缓慢地流淌出来。
直到餐桌上响起“铛”的一声
那是苏锦仪忍无可忍,将叉子插进桌面发出的声音。
插在桌上的叉子还在微微地颤着,发出嗡嗡的余音。
苏锦仪面色平静地拿起盘子里的面包,语气镇定:“我说了,我不想要。”
妈妈震惊地看了眼竖在桌面上的叉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畏惧,转眼又化为稍纵即逝的怨毒。
“没关系,不要就不要。”她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妈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大概吧。”苏锦仪随意应付了一句,慢条斯理地对付起面前的早饭,等到全部吃完了,才问道,“昨天晚上,有谁过来找过我吗?”
“昨晚?”妈妈愣了一下,偏头思索了一会儿,“除了丁一,没有别的人来找你了啊。”
丁一……苏锦仪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原来是他。她想起来了。
这是和她同班的一个男孩子,昨晚夜探学校,他也是其中之一,和自己关系还行,总是要借着抄自己的作业。
尽管想起了丁一的身份,但关于那张纸条,苏锦仪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管怎样,知道目标是谁就好办了。
苏锦仪礼貌且疏远地朝自己的妈妈道了谢,跟着便收拾了一下仪容,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了。
只是在离开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
她身上仍穿着那件毛乎乎的睡衣,正在低头整理着餐桌,侧脸的轮廓流畅,鼻梁高挺,更显眉眼深邃,好看倒是好看,但这张脸放在她身上,不知为何总显得有点违和。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注视,妈妈立刻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她。
“没事。”苏锦仪说着,拎起背包,转身出门。
在跨出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想明白那种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那张脸的线条,虽然精致,但对于女性来说,似乎有些偏硬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妈妈的身高也有些不太对?好像太高了。胸也有点……
……嗯,这应该是我妈妈,没错吧?
面带沉思地关上房门,苏锦仪第一次对自己记忆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
苏锦仪家离学校不远,抄小路的话,走二十分钟就能到。
她又习惯早起,因此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才只零零星星到了几个人。
其中也有昨晚和苏锦仪一起夜探学校的人,不过他们像是事先说好一般,绝口不提这件事,和苏锦仪搭话也只想要作业抄,看上去就和平常一样。
苏锦仪也暂时没想找他们。她现在只想找丁一问情况,一直等到早读铃响,却都没看到丁一出现。
那家伙怎么了?
苏锦仪望着他空荡的座位,心不在焉地念着课文,思考起去他家找他的可能性。
所幸丁一还是出现了——不过并不是出现在教室里。
上午跑操时,苏锦仪看到他缩在领操台后面的空隙里,一直在冲自己招手。
领操台就设在操场的一端,后面是一小片灌木丛,再后面就是树林。苏锦仪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那犄角旮旯里去的,但大致意思还是领会到了。
于是在跑操结束后的上课时间里,她设法请了个假,又溜回了操场,来到领操台后面的小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