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箜仪顿时如蒙大赦,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是。”
她走下御案的台阶,顺着明黄色团龙纹栽绒毯缓缓而行。走过萧明珩身边的时候,萧箜仪对他投去一眼。
萧明珩依旧垂眸,没有看她。
可萧箜仪分明见到,他攥紧的手背青筋凸起,几乎克制不住地在轻颤。
那是他压抑忍耐了极点,才会有的反应。
萧箜仪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绕出屏风,离开了御书房。
只是刚一迈过门槛走出去,她就脚下一软,差点脱力地跌坐在地,幸好晴溪及时伸手搀扶,这才没有在殿前失态。
此刻天色已晚,萧箜仪由晴溪搀扶着,离开了御书房的地界。
回到漪澜殿,萧箜仪吩咐不让人进来打扰,而后一层层褪下衣裙,走进了水烟袅袅的濯清池。
她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倚靠着温凉的白玉石壁,卸了钗环,如云如瀑的乌发散在莹白纤瘦的背后,半截青丝淹没在水池里,宛如随澹澹水波浮动的水草。
“公主,七殿下过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面传来晴溪的声音。
萧箜仪失焦的眼神重新凝聚,“请他进来。”
晴溪诧异:“公主,这……”
公主正在沐浴,怎可请外男进来?
萧箜仪又淡声重复了一遍,“请他进来。”
晴溪只好应“是”,转过身,撩开苎麻帘栊走了出去。
萧箜仪合拢手掌,捉住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再缓缓张开五指,手臂沉入水里。
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简单的游戏,直到身后响起沉稳的,属于男子的脚步声,停在雪纱屏风后面。
顿了片刻,传来他低沉的嗓音,“箜仪。”
萧箜仪停下了玩水的动作,安静地泡在温热的水池中,“珩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回,今天刚到。”
萧明珩在外面的事已经忙完了大半,昨日听眼线回传,说皇帝去了漪澜殿。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便抛下公务,连夜快马疾驰,总算在最后时刻赶了回来。
萧箜仪又关心地问:“圣上可有为难你?”
萧明珩高大的身影立在屏风后,映出影影绰绰的身形。
“没有。”
他说的是邑王私铸兵器一事,事关江山根基,这件事足以让皇帝震怒至极,哪还有心思在乎其他。
萧箜仪静了几息,半娇半嗔地柔声道:“珩哥哥,这般说话好生麻烦,我都听不清你说什么了。不如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罢。”
闻言,萧明珩下意识抬起头。
透过雪纱屏风上绣的红梅枝杈,依稀能看到池中少女朦朦胧的身影。
濯清池四面围了八扇屏风,绣着不同的花鸟鱼蝶图,蒸腾的白色水雾自屏风之间的空隙飘出来,还有些水烟似是能穿透屏风,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胸膛。
听见池水中哗啦的水声,萧明珩稳了稳心神,稍稍提高了音量,“这样能听清楚了吗?”
萧箜仪迟迟没有应声。
萧明珩正在想着应对之法,忽然听见池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一阵扑水声。
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急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
绕出屏风,却见少女手臂交叠趴在池边,眼眸盈笑地看他。
分明是在诈他。
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上了当。
萧明珩知道自己应该错开视线的,可他的视线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半寸也不舍得挪开。
被打湿的发丝贴在身上,浓墨般的乌黑衬着霜雪般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躯在水面下若隐若现。晶莹水珠悬在她的眉梢、鼻尖,停留在娇艳欲滴的唇瓣。
少女面颊薄薄地晕开一层浅绯,浸了水雾的杏眸干净剔透,湿/漉漉地看向他。
她撑起手,掌心托着下巴,眸中噙着天真和活泼,“珩哥哥,你能拉我上来吗?”
萧箜仪语气娇嗲,朝着他伸出手。
本以为萧明珩会不知所措地拒绝,可他原地犹豫了片刻,竟真的走上前,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指。
短暂的诧异过后,萧箜仪若无其事地由他牵引着,顺着玉阶一点点走出水面。
“哗啦”一声。
无数细小的水流蜿蜒流下,打湿了玉砖地面,溅起一大片水渍。
萧明珩扯下屏风上挂的干净宽大的棉布巾,将她莹白的身体裹住,轻轻帮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擦完身上的水,又耐心地用布巾帮她绞干头发,就像他从前做惯了的那样。
在他认真侍候她的时候,萧箜仪一直在打量他。
几个月没见,少年身量似乎高大了些,可身形依然清瘦。方才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更加低沉,多了几分成熟的醇厚。
可他从头至尾都眼神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似的,全然不见任何该有的反应。
萧明珩隔着棉巾,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抱到了另一扇屏风后面的软塌上,旁边小火炉煨着茶水,案几上还摆着瓜果糕点。
刚被放下,萧箜仪就圈住萧明珩的脖子,将他往塌上带。
萧明珩毫无防备之下,被带得身体前倾,幸好及时用手撑住,才没有砸在她身上。
只是因着这样突然的动作,萧箜仪围着的棉布巾散开了些许,露出大片细腻如脂的霜肌雪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