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像对待一条再不能看家护院的老狗一样,他们会看在谢爻的份上,偶尔扔一根骨头给他,此外再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还有谢爻,他高高在上的好堂兄,会用那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绝受不了这种眼神。
一定会有办法的,谢汋逼自己镇定下来,不管那偃师传人究竟和宗门中的人有没有瓜葛,他都不能让自己灵力修为流失的秘密走漏出去。
最好的办法便是像谢爻一样闭关不出,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破绽。
但是有些事必须有人替他做,必须有人在外间为他奔走。
这个人必然会知道他的秘密。
他需要一个心腹为他办事。
但他并没有心腹,他有几个亲传弟子,但他这样的人如何会全心信赖任何人?
就在这时,有仙侍入内通禀:“仙君,石仙子还在殿外等着,要不要奴将她劝回去?”
谢汋双眼一亮,石红药,崔羽鳞的弟子,也是他的再传弟子中最平庸、最不起眼的一个,他之所以留意到她,只是因为她那怯生生的样子有点像当初的冷嫣,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但他逗完又觉索然无味,便抛到了脑后,然而这傻姑娘却生出了妄想,虽然她竭力掩饰,但谢汋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对自己情根深种。
一个痴情的傻姑娘,比什么心腹都可靠,只要心上人有所回应,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会去做,什么刀山火海都会去闯,就像当初冷嫣冒着性命的危险去禁地为谢爻摘血菩提。
只要她存着希望,便会坚决替他保守秘密。等到她没用时解决了便是。
谢汋弯了弯嘴角,向仙侍道:“请她进来。”
第52章
石红药一靠近谢汋榻前, 尚未看清他模样,眼泪便直往下流。
她在殿外显然已哭过了,眼皮肿得像一对小桃子,让她不甚秀美的眼睛越发显钝, 她的两片厚嘴唇哆嗦着,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整个人都是钝钝的, 修士的体格体态与容貌大多不差, 石红药也不例外,按理说她算得骨肉匀亭、无官端正, 但偏生哪里都欠了一点秀和清,便显得粗笨,放在一堆女弟子中,她总是格格不入,仿佛别人是细瓷做的, 她是用陶土捏的,还捏得不太经心。
谢汋不禁想起冷嫣,那姑娘也钝,不过钝的是性子和头脑, 人虽笨, 容貌可生得一点也不含糊,毕竟她肖似郗子兰, 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谢汋望着她哭得微微咧开翻起的厚唇, 简直要发笑, 这样的真情流露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眼前这女子天生蠢钝的明证——既然蠢,便活该受他利用。
“红药……”他气若游丝道, “你哭了?”
石红药似乎猛然察觉自己失态, 忙避过脸去, 仓皇间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揩去涕泪,越发显得笨拙。
她俯身一丝不苟地拜道:“拜见师祖。”
谢汋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和我便如此见外了?”
他本就生得轻眉俊眼,语气未见得多轻佻,但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石红药涨红了脸,慌忙垂下头,脖颈都似要折断了。
谢汋又道:“我受伤的事只告诉了几位峰主,连你师父师叔们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石红药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汋佯装不悦,脸上笑意消失:“莫非你是归元宗派来的奸细?”
归元宗是九大宗门中的翘楚,也和重玄一般修的是剑道,两宗数千年来都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重玄落魄时归元暗中没少做落井下石之事。
石红药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忙摇头辩解:“不是……不是的……弟子只是远远望见师祖殿中灯火通明……感到奇怪……弟子真不是奸细……”
她颠来倒去地辩解,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谢汋“扑哧”一笑:“逗你玩的,看你,急得都快哭了。”
石红药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弟子逾矩了,请师祖责罚。”
窥探师长的行踪是件可大可小的事,虽然门规并未明令禁止,但总有些僭越。
谢汋却干脆避而不谈,反而惆怅道:“一口一个师祖,都把我叫老了。”
石红药忙道:“师……仙……仙君芳华正茂……”
谢汋道:“说起来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石红药天资也驽钝,是以勤补拙的那一类,来重玄之前已苦修了两三百年,考了十多回才通过入门试炼,她若不是钜鹿泽石家的嫡系,崔羽鳞绝不会收她为徒。
石红药讷讷道:“那弟子……还是称仙君吧……”
谢汋道:“这么称呼又太生分了。”
他说罢便笑吟吟地望着她,似乎要她来解决这难题。
石红药哪里说得出半个字来,窘迫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谢汋看着她的双颊红得好似熟透的虾子,方才道:“不逗你了,称什么都无妨。”
他顿了顿道:“你能来看我,真是让我意外又欣喜。”
石红药一颗心都快扑腾到了嗓子眼。
谢汋却道:“你比你师父师叔他们都有良心,都住在一座山峰上,就你察觉我受了伤。”
暧昧难言的气氛瞬间消解,石红药一颗心如同风筝,谢汋的话语便是风,一会儿将她送上云霄,一会儿又让她落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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