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真真道:“是雌妖么?”
姬少殷点点头。
两人都是一阵后怕,冯真真道:“那雌妖呢?”
“逃走了,”姬少殷道,“有人救了我。”
沈留夷抿了抿唇:“是谁?”
姬少殷迟疑了一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没说实话:“那人蒙着脸,我没看清。”
冯、沈二人不疑有他,就地替他疗了伤,便即扶着他回了房中。
……
冷嫣回到天留宫的卧房中,整个人已筋疲力尽。
近来她几乎每日都要用一两回悬丝传魂,方才与雌冥妖一战只求速决,自一开始便没有留任何余地,若那雌妖再胆大一分,多试探两次,或者再聪明一分,看出她已经力竭,说不定她就回不来了。
不过这样命悬一线的情形对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她不以为意,熟练地从腰间摸出一瓶灵药,咬开瓶塞仰头灌下,便即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昏迷前堪堪来得及凭着本能捏诀布个秘阵。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只见眼前烛影摇曳,什么也看不真切,她只觉头晕目眩,眼皮沉沉地落了下来。
若木静静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等祂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里。
这女人都没来得及把傀儡身换下便倒头就睡,显然已累到了极点。
倒还记得捏诀布阵,祂讥诮地想着,把她耷拉在床边的两条腿搬到床上,顺势坐在床边,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惨白如纸的脸盯出两个窟窿。
盯了一会儿,祂意识到这不过是白费功夫,她两眼一闭浑然不知,就算祂把一双眼睛瞪出眼眶她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祂的目光便软了下来,忽然觉得这女人睡着后还顺眼些,起码不是那副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模样。
祂从袖子里取出个琉璃瓶,拔开塞子,又抽出根银针来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往里挤了两滴血,鲜红的血滴入灵液中瞬间变得透明无色。
祂放下针,俯身把冷嫣的头扶正,把瓶口贴在她发白的嘴唇上。
无论披的是哪具傀儡身在祂眼中并无不同,祂看到的从来都是她的魂魄,她的魂魄与郗子兰夺走的那具躯壳也不太一样,是她几百年来自己重新造就的魂魄,也许她自己都没见过
她的嘴唇偏薄,但形状很好看,唇珠微翘,下唇比上唇略微厚些,中间圆润地鼓起,若木不知怎么喉咙微微有些发紧,喉结不自觉地轻轻一动。
她的嘴唇抿得很紧,灵液从她唇缝间淌下来。
若木想了想,捏住她的鼻子,冷嫣在睡梦中蹙了蹙眉,不由自主张开嘴。
若木眼明手快地将瓶口塞进她嘴里灌了下去,他从未伺候过人,灌得太快,冷嫣皱着眉凭本能吞咽,还是有些从嘴角溢了出来。
若木来不及拿帕子,抬手替她擦去,指腹不经意触到她唇角,那温软的触感让祂心尖莫名一颤。
祂触电似地收回手,乜了她一眼,一瓶掺了祂精血的灵液灌下去,她的双颊和嘴唇已有了些许血色,被烛火一照,像是静夜里悄然绽放的蔷薇。
“本座走了。”祂轻声道,人却还是稳如磐石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冷嫣嘴唇微启:“姬玉京……”
若木眉头一跳,差点没忍住将这狼心狗肺的女人摇醒。
正生着气,又听她喃喃道:“封十一娘……阳平治……杜升……许琅玕……”
若木这才明白过来,那些都是因她而死或者死在她手上的人。
她慢吞吞地说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时不时停顿一下,有几次若木以为她终于消停了,可过了会儿她又继续念起名字来。
她念得颠三倒四,时不时重复,但若木知道她全记得,她手上的每一条命都是插进她心口的一把刀,每一滴血都是腐蚀她神魂的毒液,或许早在她开始复仇以前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冷……”她蜷缩起身子。
被褥在床里侧,若木倾身去够,身下的人却冷不防地伸出手,紧紧箍住祂的腰,把祂拽向自己。
若木只觉一股热气从心口直窜上脸颊,整个人都似要烧起来,祂身为一棵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成了一段木头,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放。
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冰凉的双手在祂腰上蹭来蹭去,仿佛祂是个手炉,与此同时她冰凉的脸埋在祂滚烫的胸膛上——祂本来已经就寝,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才来看看她死活,此时身上还穿着寝衣,两人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丝罗。
祂将手放在她耳侧用力一撑,冷嫣在睡梦中有所感觉,手臂收得更紧,若木本来已近虚脱,手臂一软,重重地压了下去。
冷嫣被祂这一压,终于皱起眉头,睫毛轻颤,眼皮慢慢撑开一条缝。
若木几乎神魂出窍,忽然急中生智,心念一动。
冷嫣睡梦中只觉浑身发冷,恍惚间有人塞了一截滚烫的木炭到她怀里,她好不容易暖和起来,那木炭却似成了精,挣扎着要跑,她哪里能放它跑,把她往怀里一拽,那木炭却直挺挺地压下来,压得她胸口一闷,便即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朦胧间隐隐绰绰看见个人影,心头一凛,睡意顿时全消,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她怀里的哪里是人,分明是她的昆仑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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