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书信没有搬到仓果宫, 那么应当还在玄委宫。
许青文立即御剑去了玄委宫。
已近午时,许青文走到殿门外,便有仙侍迎上来:“许长老请留步,元君还在房中安寝。”
许青文蹙了蹙眉:“元君可是有哪里不适?”她下意识地担心郗子兰的身体, 这么多年已成了习惯, 即便对她身份起疑,这份关心仍然做不得假。
仙侍道:“元君在长留受了惊, 昨夜心疾又犯了, 睡到中霄被噩梦惊醒, 服了一剂汤药,到早上方才又睡下去。许长老可有急事?要叫醒元君么?”
许青文想了想道:“不必, 老身去偏殿等候, 待元君醒后再通传。”
仙侍道:“有劳长老了。”便即吩咐人引路奉茶不提。
寝殿中, 郗子兰其实已醒了半个时辰,只是做了半夜的噩梦,精神萎靡,心绪烦闷,有气无力地倚靠在软榻上,和几个贴身侍女一起挑夏季的衣料和绣样。
出去阻拦许长老的侍女折返回来,郗子兰道:“许长老有什么事?”
侍女道:“大约不是什么急事,去偏殿等着了。”
郗子兰“嗯”了一声:“让她等一会儿,待我把衣料和纹样挑好,今日还得送去凌州,再赶也要三日。”
侍女道:“元君做的这批衣裳是练剑用的劲装,长老知道了欣慰还来不及。”
郗子兰道:“她看到了难免要替我参详,还是不劳老人家费心了。”
侍女们都吃吃笑起来,他们都知道主人是嫌许长老眼光不好,偏偏还喜欢指手画脚,三句话不离“小姐当年”,还动不动抹泪,实在有些可笑。
待挑好了衣料,确定款式,定下绣样,将堆了满屋的衣料收起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郗子兰这才不紧不慢地吩咐侍女去请许长老。
许青文走进内室,只见郗子兰坐在妆台前,侍女正在往她脖颈上扑粉,遮掩谢汋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指印,许青文心头不由自主地一抽。
两人叙了几句寒温,郗子兰道:“许长老,我正有一件事要求你。”
许青文道:“同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郗子兰抚了抚脖子上的勒痕,叹了口气道:“许长老可不可以指点我练剑?我不想每回都拖累阿爻哥哥。”
若是换了以往,许青文听了这话怕是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她心头罩了层疑云,便只是笑了笑:“你有这份心可太好了,需要我陪你对练拆招,传个音便是。”
郗子兰本以为她会欣喜不已,没想到只是这样敷衍两句,不由暗暗失望:“那就谢过许长老了。”
“同我还见外,”许青文笑道,“对了,昨夜我忽然想起件事,小姐当年是不是留下一批书信给你?”
郗子兰蹙眉:“什么书信?”
许青文道:“是小姐怀着身孕时写给你的信,装在一个玉竹箧笥里。”
郗子兰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似乎见过。”
许青文双眼一亮:“能否让老身看一看?”
郗子兰道:“许多年不曾见着了,大约是哪个下人收起来了,不知如今还在不在,那些信里有什么要紧东西么?”
许青文只觉心脏一阵闷痛,脸色微变:“小姐留给女儿的书信,难道还不算要紧东西?”
郗子兰听她语气生硬,这话说得又古怪,越发狐疑,不过面上不显,只道:“是子兰失言,许长老莫要生气。”
许青文也察觉自己失态,忙拉着她的手道:“不怪你,是我关心则乱。”
郗子兰道:“许长老找这些陈年旧书有什么用处?”
许青文早想好了托辞:“前日我整理小姐手札上自创的功法,有套法诀缺了一页,那份手札是小姐怀孕时写的,说不定是混在了书信里,便来这里找找。”
郗子兰只是随口一问,只要是妘素心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许青文也当个宝贝。
她便遣了仙侍和杂役去开库房寻找。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仙侍终于捧着个暗淡无光的箧笥回到殿中复命。
那箧笥显然刚被人擦拭过,又用了除尘垢的术法,奈何积灰太久,已经失了玉竹光润的本色,有的地方甚至已开始腐朽。
重玄的库房大多贴了防尘防虫的符箓,但是有些堆杂物的库房下人照看不周,符箓脱落或失效了未能及时补上,便会悄然无息地慢慢朽坏。
许青文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尘灰顿时扬起,呛得郗子兰一阵咳嗽。
许青文往里一看,那些书信也已被食墨灵虫啃得残缺不全,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仿佛那些虫子啃的不是信而是她的血肉。
郗子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轻斥道:“是谁将母亲的遗物收进库房里的,造册的时候为何也没人禀报我?”
那仙侍忙告罪:“是奴等疏忽,请元君责罚。”
许青文拿起一封书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不觉热泪盈眶。
郗子兰最不耐烦看她这模样,便道:“我有一招剑式想请教许长老,这些书信可以带回去慢慢看。”
许青文巴不得带回去仔细看,当即收起书信,去庭中与她悉心讲解了剑招,又演练了一回,这才抱着箧笥回了自己的仓果宫。
她关上房门,设了秘阵,将所有书信倒在案上,清点了一下,足有四十九封,大部分信函上的封印还在,却已被虫子啃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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