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子就把这些日子薛姨娘在屋子里喊的那些话都告诉了长宜:“……薛姨娘听说姑娘和徐家定了亲事,日日哭喊四姑娘无辜,还说都是三姑娘您陷害的。”
长宜听了沉思了片刻,看样子不抓住把柄,薛姨娘是不肯承认的。
正好快到年下了,傅老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庄子里走一趟,一来散心,二来见见庄子里的佃户,以防底下的人弄虚作假。
雪刚化了,天气清冷,傅老夫人叫赵五媳妇套了马车,带着长宜去了大兴和东安交界的小郭庄,傅家的庄田大都在那里。
马车慢悠悠行了一个半时辰方才到了小郭庄,郭庄头领着佃户们早就在村口侯着了,傅老夫人先到宅子里洗了脸,换了身衣服才见了他们。
这时候已经过了农忙,佃户们也都歇了下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烤火聊天,木槿和青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花生和红薯,在院子里生了火烤着吃。
长宜很少出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绣花练字,对这样的农趣也很好奇,披了一件斗篷在院子里跟小丫头们一起烤火。
刚烤出来的花生外皮黑黢黢的,剥开了却有一股浓厚的香味,和平日里吃的花生不大相同,木槿搬了个小板凳过来,长宜就坐在火堆旁吃花生和烤红薯。
郭庄头膝下有一个六七岁的姑娘,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们却不敢走过来,长宜就招了手让她过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分给她花生和红薯吃。
小姑娘怯怯的望着她道:“我娘都叫我三丫。”
长宜这才知道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三丫吃了一口红薯说:“还没有熟透,得再焐一会才好吃。”
她挑了两个不大不小却均匀的红薯扔进了火堆,用树枝扒拉着焐在灰下面,弄好了才跟长宜道:“得等会子才能吃。”
长宜见她身上穿了一件粗布的棉袄,才刚留了头,脸蛋有些红红的,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清澈澄明,长宜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三丫看着她道:“你长的真好看,比我们村里的念姑还要好看。”她想了一会,认真的道:“是不一样的好看,你比念姑好看多了。”
青竺笑着逗她:“小丫头倒是有眼光,你说我们姑娘怎么个好看法?”
这倒有些为难三丫了,她皱着眉道:“人好看,衣服也好看,像年画里的仙姑一样。”
长宜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兰草纹袄裙,披着白狐狸毛的湖绸斗篷,莹润白皙的脸颊泛着羊脂玉的润泽,三丫从来没见过闺阁中的小姐,只是听同村的玉娘说过,闺阁的小姐吃了不动,都是又矮又胖的。
她下回一定要和玉娘说,闺阁的小姐长得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郭庄头的老婆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三丫站在一堆丫头婆子中间,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姑娘,三丫她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长宜倒是很喜欢三丫的这份淳朴,说道:“郭娘子,三丫替我们烤红薯,还要多谢她呢。”
郭娘子才松了口气。
傅老夫人午歇后醒来,方婆子过来回话,说薛姨娘磕破了头,哪怕见傅老夫人一面也行,傅老夫人自然不会见薛姨娘,她连看一眼薛姨娘都觉得脏,长宜正在服侍傅老夫人漱口,闻言道:“不如孙女去见见姨娘,她兴许是真的有事。”
长宜还没有嫁进徐家之前,傅老夫人也有些怕薛姨娘再使什么手段,搅黄了这门亲事,毕竟那薛坤是赵王帐下的幕僚,还是有些手段的。
“你去看看也好,小心别让她伤了你。”傅老夫人道。
长宜跟着方婆子去了关押薛姨娘的院子,薛姨娘还在坐月子,坐在大炕上呆呆的望着窗外,身上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杏子红绫棉袄,松花绿的襕裙,头上围着抹额,身形消瘦,眼神有些涣散。
薛姨娘看到长宜进来,连忙起身跪下行礼,长宜坐到炕上,才让薛姨娘起来。
薛姨娘却道:“姑娘还是让妾身跪着吧,妾身没能约束好宛姐儿和兄长,都是妾身的过错。”
长宜瞥了一眼薛姨娘,见她额头上缠着纱布,透着血迹:“你说要见祖母,有什么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薛姨娘叩头道:“妾身死不足惜,姑娘把孩子抱走也无可厚非,可宛姐儿实在无辜,她不过丢了张帕子,都是程家公子引来的祸事,傅家养她一场,姑娘也不忍心瞧着你妹妹在尼姑庵青灯古佛了却一生吧?”
薛姨娘抬头看向长宜,见长宜在炕上坐着,面无表情,她不由流下泪来:“大姑娘,你如今都和徐家定下了亲事,何苦还要难为宛姐儿呢,就是把她接出来,她也比不上姑娘您的。”
长宜静静地望着她狡辩,等她说完才看向青竺,青竺把从傅长宛房里搜出来的信件香膏扔在薛姨娘的面前:“举头三尺有神明,姨娘,且睁开眼瞧瞧再说吧。”
薛姨娘愣了一下,翻开信件看完,脸色果然一变,她一直以为女儿没有和程淮私下有往来,甚至以为是傅长宜使的手段栽赃嫁祸,没想到直到最后,宛姐儿都没有和她说实话。
青竺面无表情的道:“姨娘,你现在应该知道是谁害了你吧。”
长宜从院子里出来去见了傅老夫人,傅老夫人正坐在炕上喝参汤,让刘嬷嬷给长宜盛了一碗,问道:“都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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