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
话音落下后,空气久久的寂静。
良久,楚曦才捡起之前的话头:“我在北都陪陈青的那段日子开解了她的心结,她开始主动配合去治疗厌食症,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一切看着都好像开始向好。”
“但我没想到……”楚曦声音断续:“我没想到好的发展从来不在我身上。”
“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她问完后开始自言自语:“等陈青情况好转以后,有电视台联系到她要做专访,因为作为烈士子女同时还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很能吸引话题。她们当时专访的时候我也在,有两个关于辅助陈青调整心态的问题要回答。”
“当时舅妈就在旁边给我们切水果,你能猜到吗?那天的采访其实结束的很快,但收尾的时候舅妈突然走了过来,记者也突然把话筒转向了我。”
“她问我,据悉楚曦同学的父亲也多年不知所踪,面对所有生活压力都加在母亲身上这件事,想对镜头说些什么?如果我父亲还能看到的话?”
那一刻年仅13的楚曦面对这样的问话,脑子里首先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个脱离采访稿的问题是怎么问出来的?也不知道当时那个记者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所以她当时沉默了,记者随即也停止了采访,接过舅妈递来的水果自然转移了话题,完全没被刚才的问题困扰。只剩下13岁的楚曦看着一群虚与委蛇的大人脸上带着和煦的伪装,若无其事将欢乐平和推演到极致。
像过年一样热闹。
实则却是比年节窗外飘落的雪花还要冷。
毕竟,卖火柴的小女孩不就是死在最温暖和煦的圣诞夜里的吗?
那年的楚曦可能也差不多,突如其来的问题熄灭了她宁静的火柴盒。
将一个孩子茫然的灵魂击碎在了那个溃败的黑夜。
事情在采访结束以后,隐隐变得脱离预期,人总是喜欢将同类相似的事物拿来比较,这个道理最浅显的体现在于货比三家。而对当时的楚曦来说,更直接的则是,走在北都巷子里的无边角落都还能从路过的人口中听到那些压制不住的闲言碎语——
“这就是陈家那个二丫头家的姑娘。”
“哪个二丫头?”
“就陈月华啊,陈老爷子的小女儿,当初不听家里安排非要嫁给一个姓楚的外地人,大老远的跑去西临,结果结婚没几年男人就丢了,对外说是失踪,我看啊,八成是外面有了情儿跟着跑了……”
“啊,真的假的,还有这回事……”
……
也是那个时候,巷子里的长舌妇让楚曦清楚了一句话——
软舌无骨,却可杀人。
她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明明眉宇间都是一丝英气,虽然是个常年在外省跑货的货车司机,却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贪嘴的麦芽糖,书柜里也收拾地整齐,是个从小就教导她要成为对国家有奉献之人的父亲。
要楚曦给自己短暂的一生找寻出值得坚守的信仰。
所以纵然那时还年岁尚小的楚曦并不能理解‘信仰’是什么东西,但她却是能感受到那些骨子里就被父亲潜移默化的坚定。
她知道的,父亲,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楚曦从小到大视为榜样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她们说的那般不堪,也并不需要为了衬托陈青的父亲就被人诋毁。
她们没有那样的权利。
也没有资格那样说。
奈何当时的楚曦只有十三岁,被锋利的寒言刺激地竖起了保护的壳,只想迫不及待的逃离。逃离那些让她难过的话,以至于匆忙到忘了解释。但其实就算解释了,也只会是徒劳,因为楚曦自己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从那以后,楚曦花了很长的时间自己走出来,她没有把北都发生的那些事情告诉陈月华,但她与陈青的关系……就此冰化。
纵然知道当时都年幼的她们无法指引话题的走向,但关于楚曦父亲失踪的事情,对于此前毫不知情的记者来说,不可能会凭空知道。
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花费精力来调查她。
唯一能透露给记者这个信息的,大概就是……她的舅妈了。
所以自那以后楚曦再也没和陈青联系过,即便逢年过节他们还是会有联系,但随着一些杂言碎语传入陈月华的耳中。
心照不宣的尴尬蔓延开后,陈月华也主动和她们断了联系,没再回过北都。
本来她嫁给楚父以后,也没再回去过,这次好容易建的联系也是因为哥哥的牺牲,陈月华小时候哥哥对她很好。
但现在,两家算彻底断了联系了。
……
叙述到这里,故事也算到了尾声。
良久,楚曦的声音停了下来。
女生的脑袋向后偏,秦鸢适时走过去给她递了个肩膀,空气一直很安静,相触的体温却一点点蔓延出温暖融化了心底的浮冰。
楚曦的脑袋,浅浅地,在秦鸢的肩上蹭了蹭。
四月末尾的时候,高中阶段的整体过程即将收尾,秦鸢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在学校上了整周的课,想趁暑假来临前把文化课结束。
现下秦鸢整理着五一要做的文综试卷,姚雪突然转过头来问她:“秦鸢,你五一长假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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