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说:“一个个来吧,你们再审一遍,我们俩个先去医院,那边不是有孩子爷爷奶奶看着吗?先看看孩子对这两个老人的态度。”
她跟洛生海来到医院,医生已经确定了明早手术时间,又给孩子做了次检查,刚送回病房。
田大妈把孩子半抱在怀里哄着,田文化坐在门口吸烟,被医生喝止了,他熄了烟,跑到窗口吹风。
兰静秋站在楼道拐角处,没急着过去,她跟洛生海说:“这爷爷是怕烟味熏到孩子吧。”
结果让她失望了,田文化站窗户口吹了会儿风,看见外边的花坛,又跑出去看花了,看他那悠哉的样子,像是在养老院赏花呢,一点也不担心重病的孙子。
洛生海说:“这说明不了什么,现在已经知道孩子没有大碍,做个手术把针取出来就行了,他自然不会太担心。”
“好吧,咱们先去跟田大妈谈谈。”
田大妈刚把孩子哄睡了,见两人进来就急切地问:“警察同志,到底是谁啊,是不是那个丫头?太恶毒了吧,有什么事冲我们来,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道:“她说她没做过,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她也没有动机。”
洛生海说:“你儿子想欺负她,但她打回去了,你儿子骗她看错了人,她也就信了,所以不可能记仇。她也没掐过孩子,你儿子也承认了他发现的时候,孩子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挠痒,所以苏珍珍没有撒谎。”
“那是谁?”田大妈特别心疼孙子,恨不得赶紧把人找出来揍一顿。
兰静秋没回答,反而说:“能跟我们说说你跟孩子爷爷的矛盾吗?”
田大妈愣住:“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是田文化?这怎么可能?”
“不是怀疑他,而是想弄清楚孩子身边的所有隐患。”
田大妈更气了:“你是说我也算小宝身边的隐患吗?你们太欺负人了吧,到底哪儿的警察,我跟我们片区的王所长可是老熟人了,小心我投诉你们,不好好给我们找坏人,老是审我们家里人。”
洛生海无奈道:“统计显示一半以上的杀人案都发生在亲人之间。”
田大妈更火大了,张嘴就想骂人,兰静秋指指病床上的孩子,“咱们出去说吧,别吵醒了孩子。”
田大妈哪里放心的下,兰静秋叫来个护士,让帮忙看着。
她跟洛生海把人带去了同一楼层的值班室里。
“大妈,你先别急,没人说你跟你丈夫害了孩子,我们只想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在你们的矛盾中也许还夹杂了其他人跟事,都说清楚更有利于我们排查真凶。”
田大妈见兰静秋语气缓和了不少,好像真没什么恶意,也冷静下来,“我们的矛盾可多了,要从头说吗?”
兰静秋点点头。
田大妈叹口气:“我们结婚的时候是六二年,他家要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还要一袋大米,那时候水稻欠产,大米贵得要死,黑市上都没多少。再说都是挣工分的,我家哪里有那么多东西,我爸就跟他们那边的生产队长说,他们家搞封建抬头,要卖孩子,他爸就被批评教育了,人家给调解的给一袋子白面就行,我爸给了半袋子白面一袋子玉米面。”
兰静秋皱眉,这扯得好像有点远,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田大妈回忆起当初的事,自己觉得挺委屈:“我爸当时是觉得他家人口太多,给玉米面数量多啊,还给了两斗小米。他家六个兄弟三个姐妹,只老大结了婚,几个兄弟穷得都找不上媳妇,他才当了倒插门的,可他家还不乐意,各种想占便宜,结婚那天一堆人跑来吃饭。”
兰静秋忍不住帮她加快进度:“以后你们是不是总为了当初彩礼给多给少争吵?”
“他不叫我说彩礼,好像一说彩礼就把他当女人了,还说我们家打发叫花子呢,人家别人家倒插门都是至少五十斤大米,还给钱。反正一提这事就跟我急,我就越爱说这事,我说谁也没逼着你来,你自己选的。反正他特别小心眼,总觉得我瞧不起他家里人,我就是瞧不起,穷你就好好干活啊,总想着占别人便宜,想着找个有钱的亲家,找了又觉得人家瞧不起他们。”
兰静秋说:“也就是说田文化特别自卑,他没上过学吗?他这名字谁给起的?”
“上过两年小学,后来上了扫盲班,他自己给自己改的,以为叫文化就有文化了吗?当时多少人笑话他,我都觉得没脸,人家那些写文章的,戴眼镜的知识分子都不像他一样装,他后来又上了个夜校,更觉得自己有文化了。”田大妈越说越气。
兰静秋心说这田文化是过于自卑啊,缺什么才会强调什么。
田大妈说起来可没完了,除了结婚时的矛盾后来一直提,还有最大的矛盾是生孩子。
“我当时怀的是双胞胎,他特别高兴,说生了一个跟他姓一个跟我姓,我就骂他神经病,他也姓田,有什么区别吗?他就傻笑。”
兰静秋说:“我估计他在决定倒插门之后,被他的熟人朋友,甚至是兄弟姐妹嘲讽过,才会这么在意。”
田大妈狠狠地道:“那也是他活该,自己选的能怪谁啊。”
洛生海问:“后来呢?不是说你们只有田壮这一个独苗吗?”
田大妈叹口气:“生下来有个是死胎,都是男孩,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一个被脐带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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