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而且好死不死就站在大门口,满脸堆笑,明明已经站在那里听了半天的话,这会子却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彬彬有礼地道:
“冯伯母有礼、冯家妹妹有礼,小子姓薛名峦,乃是锐哥儿的表兄,方才路过时听到伯母与冯家妹妹谈论锐哥儿的事……因太高兴了些,一时忘形,失礼了,还请冯家伯母、冯家妹妹见谅。”
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果然是个人才。
冯婉一边儿转头看向他,一边儿暗暗咬牙切齿,想着这人可真是会坏事儿。
薛峦见她这样也不着恼,反倒愈发笑得灿烂。他同项锐虽然是表兄弟,但是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长相。
跟项锐那种高大健美的身材不同。他要纤细瘦小很多。
不过瘦归瘦、矮归矮,他好歹也是练过武的,故此身形看着一点儿都不单薄。再加上他生着一张团子脸,就连生气的时候也好像是在笑着一样,故此是相当有长辈缘。
老实说,若不是冯婉跟他初见的时候,被他误会是什么忽然闯入的奸细,差点儿被他就地给解决掉,她一定会觉得这位老兄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奈何开局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的真面目,现在再看他这种模样,感觉就十分之微妙了。
明明是只老虎,在这里装啥小猫咪呢。
这能糊弄谁啊。
还别说,他这一套还真的挺能糊弄人的。
至少糊弄起冯大娘来,是毫无难度的——不要说冯大娘了。就连冯婉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话多爱笑的阳光少年跟之前那个冷酷无情的黑衣护卫联系起来。
所以说,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位薛家表哥跟冯大娘就相谈甚欢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太过玄幻的事件了。
冯婉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冯大娘跟薛峦两个趴在在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八仙桌的两边儿聊得一脸开心,只觉得生无可恋。
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神展开?
什么时候,亲事表哥都能做主了?
对此薛峦给出了“十分合理”的答复:
“锐表弟是个可怜的,娘亲早就不在了……我可怜的姑母欸,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就走了……他爹这几年身子也不太好,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也没有个人帮他操持……”
她不过只是问了一句,薛峦就有现成的十句等着回她。而且,居然还有板有眼,有笑有泪……只能说,要么项锐真的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孩子,要么就是这位薛家表哥就是个大忽悠。
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面对着薛峦的表演,冯婉有些瞠目结舌,至于冯大娘,那更是彻底被带到沟里去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听着薛峦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边儿听,一边儿继续给项锐加分。
“锐哥儿真是不容易。”冯大娘抹着眼泪道。
“可不是呢,一家子两个男人,守着一份家私,就缺个知冷知热的人。”薛峦轻松接上,十分自然,并且带着微微的愁苦。
“婉丫头是个能干的,也会疼人,嫁过去一定能照顾好锐哥儿的。”冯大娘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毛遂自荐”。
薛峦一拍大腿,欣喜道:“啊呀,那感情好啊!伯母放心,若我们锐表弟真是能有这个福分能娶到冯家妹妹,那定然是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宠着。我们姑父也是个好相处的,家里头人口也简单,定然不会叫冯家妹妹费半点儿心。”
两个人越说越起劲,刚开始,还要听一听冯婉的说法,后来根本就不理会她,只顾着两个人聊了。
虽然说这议亲的事儿,一般都是长辈出面,当事人是要回避的。但是冯婉觉得,冯大娘纯粹就是被薛峦给忽悠瘸了——至于薛峦,他一个舅家表哥又算项锐的哪门子长辈?
也就是冯大娘这种实在人才会相信他是帮项锐的爹、也就是他姑父分忧,自愿当这个中间介绍人这种鬼话的。
老实说,他说得话,冯婉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或者有部分真实,但是这也绝对不是全部的真相。
至于真相如何,那就不是她可以掺和的了。
虽然还不知道项锐真正的身份,但是直觉告诉她,一定不会太简单。
而且一定跟京城、跟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说前世那么多年的努力最终给她留下了什么好处的话,那么这种对危险事物的本能警觉,算是其中之一。
除了在剧情的操控下无可避免地炮灰掉之外,其实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这么一想,心里就难免舒服了不少,感觉可以继续咸鱼下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没办法解决这个尴尬的处境——你娘觉得你该嫁人,并且热心地帮你选择了成亲对象,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这可真是,千古难题啊。
冯婉尝试了几次,想要参与进这个话题,但是不知道是这位表兄薛峦太过舌灿莲花,还是她阿娘冯大娘太过嫁女心切,总之,她一直都没能融入进去,一来二去的,倒是感觉她才是外人,那两位是亲母子一般了。
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这种会说话到反客为主的类型啊。
冯婉默然无语,自叹弗如,干脆就出门去煮饭了。
反正两个当事人若是都不同意,他们两个家属聊得再开心,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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