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的父亲为人耿直、当年为官时更是清廉。他在任几年几乎没有攒下多少银子,回乡后在族学教书收到的束脩也是寥寥无几。无奈之下,姚思礼也抛却清高,经常将自己绘制的一些画卷放到县城的书铺寄卖。
周氏管家后虽然精打细算,家里的余钱也并不多宽裕,偶尔还需她做绣活贴补家用。可即便如此,周氏也从未想过让女儿辛苦赚钱。
“家里的事情爹娘自有打算,不需要你来操心。要不是受爹娘连累,你也不用在乡下跟着我们吃苦。”
“娘,明蓁一点都不觉得苦,村里的姐妹哪个不是早早就下田劳作,再不济也要日夜纺线织布帮着家里赚些银钱。只有我,一直被你和爹爹娇养着。长到十六岁了,也没有给家里分过什么忧。”
周氏爱怜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语气满是惆怅:“你这算哪门子娇养,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你外祖家日子不知要比你现在快活多少倍。”
明蓁当然知道,只是外祖父当年是京官,她娘那时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而她爹却早已经辞官归乡,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姑娘,怎么能和母亲幼时相比呢?
周氏可不管这些,明蓁是她的长女,不仅容貌出众且聪慧过人。她自然是不舍得女儿一辈子留在乡下的,肯定要为她的将来打算一二。
“蓁蓁,你只需要记住娘的话,学好规矩……”
周氏的话忽的一顿,目光看向外间。明蓁不明所以,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
外面的日头已经升了起来,穿过雕花的曲柳木门在房间的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身影。
明蓁皱眉,“是明珠吗?”
藏在门外的明珠身形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大伯娘,我来找明蓁姐一起做绣活。”
周氏对明珠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很是不喜,实在是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前几年刚回乡的时候,周氏也曾把明珠带在身边和明蓁一起教养,教她刺绣和规矩。可是明珠的性子随了她娘曹氏,心眼小、脾气差。仗着祖母偏宠她总是欺负明蓁,处处想要占明蓁便宜,更是不服周氏的管教。
周氏冷了心,从那以后再不操心明珠的教养问题。即使再看不惯,也不再多言了。
“既然是这样,你们姐妹两个就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明蓁只觉得今日的明珠颇有些奇怪,晨间祖母为难她娘的时候,明珠也是在一旁亲眼见着的。二婶和她娘起争执时明珠也没有跟着帮腔,现在还依旧是一副笑盈盈地模样。
明蓁心里狐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母亲告退后便带着明珠回了她的房间。
第3章
姚明珠走在廊下,看着后院整齐的一排房子心里很是愤愤不平,大伯父一家的住处可比他们二房要宽敞多了。
明蓁的的房间在正房的西侧,分为里外两间,明珠已经来过多次了。以往她每次来只盯着明蓁房里的首饰衣裳,丝毫不懂这个房间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反而并不起眼。
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和明珠房里的差不多,都是些寻常的桌椅几案。可是墙上挂着的山溪图、花架上插着木芙蓉的白瓷匾肚瓶还有几案上摆着的那方端砚,这些都是古物,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明珠在心里冷笑,大伯母管家表面上不偏不倚,甚至会装模作样地拿出嫁妆钱来补贴家用,可是她嫁妆中真正值钱的东西还不是一样只给了自己的儿女。
想到这些,明珠开口就带着酸意:“明蓁姐,大伯母可真疼你呢!”
明蓁回身静静地看着她,随即浅笑道:“明珠妹妹,二婶不是也一样心疼你吗?”
明珠无法反驳,她娘是疼她,可是相比之下更心疼她的兄弟。现今她也只能靠自己为将来做打算。
进了房间,明珠忍不住四处打量。
“明蓁姐,你屋子里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闻?”
“哪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是熏了些艾香,防蚊虫罢了。”
明珠不信,这间屋子里清香萦绕,沁人心脾,虽然只是一处简陋的屋舍却处处透着雅致。再看面前的明蓁一头乌发如云、雪肤凝脂似白璧无瑕,她的心底更加的嫉妒。
前世她也是嫁到杨家做妾以后才知道,京城的官家小姐都有自己的保养秘方,想来大伯母也有不少好东西偷偷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用。
明蓁丝毫不知明珠的这些小心思,她把自己的绣棚拿出来招呼道:“明珠,你不是要做绣活吗,我们开始吧!”
姚明珠这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她在明蓁的身旁坐下,看了一眼明蓁手里的绣棚。
明蓁绣的是一幅荷花图,两片翻卷的荷叶间亭亭玉立着一朵粉嫩的荷花,花瓣舒展开来,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
荷叶上的露珠、花间振翅伫足的蜻蜓都绣得栩栩如生,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明珠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心底泛起一股酸意。上辈子,明蓁大概就是靠着这刺绣的手艺才供得起夫君读书赶考的吧!
明珠还有些恍惚,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病重躺在杨家的后院无人问津就那么凄凉的死去。可是再睁开眼,她还是未曾出阁的姚家女。
这几日,明珠越来越意识到,她脑海里的那些记忆不是梦,应该是如同戏文里说的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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