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谢屹的手顿在半空,终是将信收了回去。他自嘲般仰头笑笑,随即缓步走到谢屹辞面前,轻声:“你能瞒她多久?”
他的声音随轻,却在这寂静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谢屹辞眸光微动,却没接话。
“屹辞,别忘了你是谢家的人。”
言罢,谢屿头也不回地沿着长廊离开。
夜深风凉,两人一时无言,只默默朝对方走近几步。
“我能解释。”
“还难受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皆是哑得不像话。四目相对,两人怔了怔,随即望着对方笑了笑。
眼睛却都红了些。
第50章 让贤 ......你还要不要我?……
一瞬间, 温若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窒闷难忍。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这样近,却又好似很远。恍惚间, 她的身子晃了晃继而向后栽去......幸而谢屹辞在她身边, 稳稳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
温若毫不意外谢屹辞会护住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被淡幽的檀香气息包裹,她安心极了。这两日, 从沁兰殿起火、被人劫囚开始,她便一直陷在深深的恐惧之中。到今日谢屹辞将她救出后,他的昏迷又令她身心慌乱, 加上方才他叔父的话......
她是真的累极了, 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思考和查证。她只想什么都不想, 就这样静静窝在他怀里。
谢屹辞轻轻拥着怀里的人, 感受着她的每一分脆弱。不多时,他微微俯身将掌心探至她的膝下,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寝屋。
直到脊背触到软塌时, 温若才有些回过神, 想到自己身上的狼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撑起身子, 嗡声:“我还没梳洗......”
“无妨。”谢屹辞轻摁着她的肩, 搂着她一起躺下来,“一会儿再去。”
温若轻轻嗯了声, 抬起眼睛仔细地瞧谢屹辞并无多少血色的脸。许是看出她的担忧, 谢屹辞握住她的手,将她嫩白的指牵到唇边碰了碰,“我没事,不要担心。”
他的嗓音虽清, 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累沙哑。
——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温若两眼红红,带着浓重的哭腔:“你吐了好多血,我都吓死了......”
“嗯,”谢屹辞用指腹轻蹭她的眼角,“是我不好。”
“才没有怪你。”温若低喃道。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许久没说话。明明夜阑人静,可两人皆是睡意全无。谢屹辞叔父的话还有那封她未接过的信一直在温若的脑海中浮现,驱之难散。
“若若。”
昏暗的屋内,谢屹辞的声音拂过温若的耳畔,让她的鸦睫不由地颤了颤,“嗯,怎么啦?”
“对大衍,你知道多少?”
温若眸色微顿,思绪微散。
——大衍,仍是被大昭取代的王朝。
大昭的每个皇子和公主,都会学习历朝史料。故而对这个残暴的朝代,温若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她点点头:“少时看过一些关于衍朝的书。”
“那我同你讲一些书上没有的,”谢屹辞抱着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你就全当个故事听。”
“好。”
大衍王朝,君王暴戾昏庸,且喜四处征战。因而赋税甚重,民不聊生。久而久之,各地起义之势纷起。而在乡野之中,有一对异性兄弟,一个能文、一个擅武,两人皆对残暴的君主失望透顶,几番商量后,便合举反抗的义旗。
凭着两人的实力,短短几年,义军壮大,高勇之士纷纷加入......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胜利的。大衍灭亡,新的朝代徐徐而起。然而令人犯难的,便是这大统之位由谁来坐。
这时,义军中出现两种声音。一是支持善文的统领,另一个则是支持擅武的统领,相较之下,还是支持武者的更多。天下初定,大局未稳,骁勇的武者能更好的稳定人心。可是,那位武者却将大位让与文者,在他看来,武力稳局势、文气安人心。他毫不迟疑地将大位让出,自己则肩负起抵御外敌的责任。
而那位文者,登上大位后,亦是尽心尽力为国为民。两人文武配合,开创了大昭最初的盛世,更是流传于世。只是其中细节,书中记载甚少。
而谢屹辞将种种细节悉数告诉温若。待他说完,温若自然懂了,他说得便是温氏与谢氏的先祖。这些年来,谢氏之人一如从前,守护大昭。而温氏皇族,亦不仅只将谢氏当成普通的臣子,于温氏而言,谢氏到底是不同的。
是臣,亦是异性手足。因此,谢氏一族享有的尊荣是其他臣子无法企及的。
而这一切,从谢屹辞及冠宴上的意外之后,就渐渐变了......
“那封信,”温若轻声启齿,问:“里面写了什么?”
谢屹辞环在她腰间的手猛然一僵,他将下巴轻置于她的发顶,心里无声喟叹。顿了顿,他才低声开口——
“让贤书。”
当年温氏先祖,在晚年时曾将谢氏先祖商议,欲将帝王之位传于谢氏,却被谢氏先祖拒绝。温氏治理有方,当时的太子亦是文武双绝,是承袭帝位的最佳人选。思量再三,温氏先祖亲笔留下了这封让贤书。
他一生为民,终是不负天下。可他担心将来的温氏后人难当大任,因此这封让贤书是他为百姓做得最后一件事。他心知谢氏忠勇,培养出的后人必然不会比温氏差,这封让贤书历朝只有太子才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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