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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来报时,云琛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淡并不意外。他早料到除非谢屹辞未醒,只要他一醒来,必然会追来。只是,永乐公主在他这里,只有堪堪两支护卫军跟随。此局,谢屹辞必输无疑。
他倒是很期待,谢屹辞究竟会如何?
带着神嵬军来么?堂堂战神,若是真的如此色令智昏,不就正好让他布在都城外的步兵一举攻下大昭都城。
若真是那样,可谓是见意外之喜了,他真的赚大了。
“去探,谢屹辞带了多少人?”云琛沉声吩咐。
不多时,探子驾马而来,神色复杂地在马车外低声禀话:“回二皇子,谢将军是......是一人一骑而来的。”
闻言,波澜不惊的眸中终于浮出些许情绪,云琛用长指挑起车帘,冷声问:“你可确定,他是一人独自而来?”
“是。”探子笃定道。
车帘垂下,云琛脸色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本静坐于一旁的云觅,在听见探子的话后,反倒笑了。自当日在悬崖下捡到谢屹辞和温若时,她早就看出来了,对温若,那位战神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云琛,”云觅摇了摇头,淡淡嗤笑:“你以为就你一人疯吗?”
有人,能比你更疯。
第69章 相对 她连一刻都等不及。
温若从来不是甘愿坐以待毙之人。当日在寒韶寺之中, 即便无一可信之人在身边,她亦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何况是今次。
明处的两支护卫军虽看上去不足为惧, 但她心知在不远处暗中跟随了禁军精锐——
皇兄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也不愿受人胁迫让她入宁和亲。
所以,温若在等。她早已和祁芳有了全盘计划,待她们到了百里之外, 再行半日,蛊医应该已经将谢屹辞身上的蛊毒尽数解去,哪怕云琛传信而去也需要时间, 在那时动手是最佳的时机。
可是云琛带来的骑兵亦是勇猛异常, 所以能否得胜, 确实是未知之数。但无论如何, 她都得在入大宁都城前以此一搏,否则便再无机会了......
过去那个娇滴滴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公主,如今也可以保护所爱之人, 甚至有自救的信心。
马车继续往前行, 车厢内的矮桌摇摇晃晃的,连同桌上的茶盏也跟着晃。温若皙白的脸颊上透着化不开的疲倦, 雾眸中更是泛起深浓的忧色。
——他怎么样了?蛊毒可顺利解了?
思绪飘散至天外, 忽然有道声音自车帘外传来:“公主,将军......将军追来了。”
随着祁芳的话落下, 驾车的马夫倏地拉了缰绳, 马车骤然停下,温若一时失神,整个后背猛地朝后一跌。脊背处的疼痛传至心口,亦将她神游的思绪扯回来——
将军, 追来了。
哪个将军......?
微颤的指尖将车帘挑开,温若抬眸看清祁芳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顿时心口一窒。此时此刻,若他来了,那么说明她先前做的一切全白费了。
思及此,温若心如刀绞。她再无迟疑,起身走出马车。
外头的天色已然暗下来,不算冷的春风拂过面颊,让人瞬时清醒万分。温若并未走下马车,而是站在前室远眺着前方。大宁的骑兵早已将她的车舆围了起来,以防她在混乱之中逃离队伍。
而云琛和云觅的车舆,此时已停在离她不远处。他们亦走出了马车,偏头望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永乐公主,”云琛眸色沉沉,“谢将军如此,岂非违背你我的交换条件?”
温若没有答话,只是回眸望向远处的那个人——
浅浅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温若虽看不清他的脸,可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苍白虚弱。可饶是如此,宁兵却还是有些胆怯地不敢上前。
因为,倒在他周围的宁兵实在太多了......
谢屹辞模糊却又挺拔的身影印在温若的雾眸中,她心里的计划和坚定之事在这一刻已然土崩瓦解。她原以为她会和云琛想的一样,会依旧为了他的身上的蛊毒故意说些违心的话逼他回去。
——毕竟,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懂了,全部都懂了。于谢屹辞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看着她因为他而牺牲自己。这对于他,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来了。
只要他一息尚存,便没人能阻止他。
既然如此,她还怎么拦?又或者说,她的心根本已经不想拦他了。
微微凝僵的唇角忽地牵起,温若转眸朝祁芳点点头。祁芳眼睫一颤,瞬间明白主子的意思,她的掌心一动,将藏在衣袖中的特制响箭拿出,朝空中射去......
隐在暗处的禁军早已蠢蠢欲动,望着谢将军孤身一人来此,他们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他们亦是知晓,此时出击胜算并不大,更何况公主的指令还未来。
然而,呼啸的箭声穿透厉风传入每个禁军将士的耳中,他们眸光一顿,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齐齐起身朝外疾奔而去。
云琛眼底晦暗不明地凝视着远处,原先他的心里虽涌起了些许慌乱,可到底还是笃定的。
——战神又如何?哪怕是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他还能以一敌万不成?更何况,如今他身中噬情蛊,这样厮杀下去,又能撑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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