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承熙:“下次记得,这种紧要物件,可不能用完乱扔。”
叶汝真立即便要去找,风承熙道:“笨,你这会儿哪里还找得着?”
两人声音虽低,但此时剑拔弩张万籁俱静,别说有人聊天了,哪怕一只苍蝇飞过,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承熙说完,拂了拂衣袖,走向被扶在旁边的宫女阿沅。
阿沅靠在宫人身上,气息微弱,等待太医来救人。
见皇帝走近,她动了动,似挣扎着想行礼。
“别动。”风承熙弯下腰,仔仔细细打量她,凑近她闻了闻,然后直起身,回手从郑硕腰间抽出了刀。
众人大惊。
刀尖搁在阿沅脖子上。
“陛下!”姜凤书流泪道,“陛下若要拿人出气,只管冲臣女来,臣女不讨陛下喜欢,还惹怒了陛下身边的红人,臣女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放过阿沅,饶她一命!”
说着,叩头不止。
“谁要她的命啊?她的命很值钱么?”
刀尖沿着阿沅的衣襟一点一点往下,风承熙的声音闲闲的,“朕上次出宫,在街上看见一个人蒙着眼睛用刀尖给木人剥衣裳,一件又一件,剥得干干净净的。朕也想试一下。朕头一回玩,就不蒙眼了,阿沅姑娘你忍着点。”
刀锋一转,“呲啦”一声,便划开了衣带。
阿沅尖叫一声,“当啷”一声响,一只石榴大小的镏金小酒壶从阿沅身上掉了下来。
风承熙拿着刀挑起小酒壶上的流苏坠子,日光下,小酒壶上镶嵌的宝石闪闪发光。
“这酒壶是月氏进贡的吧?朕从不用这么小的酒壶,叶卿尚在病中,也没有随身带酒的道理,而这酒壶又是在姜姑娘的宫女身上发现的……姜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酒壶的确是臣女的,”姜凤书脸上带着泪痕,“却是被叶大人抢去,灌了臣女一身。他……他实不像一个病人,阿沅为了保护臣女,被他一手推倒,撞成重伤,臣女的力气全不是他的对手,幸好太后与陛下来得及时,不然臣女……臣女——”
她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风承熙的刀尖停在了她的面前。
“陛下!”太后惊呼。
风承熙充耳不闻,居高临下,眸子不带一丝情绪:“他若真有那么大的力气,何必多此一举灌你的酒?你的衣衫发丝若真是因他而乱,为什么他身上的衣带整整齐齐,连腰带都没有歪一分?还有你这胭脂……”
风承熙冷冷地笑了一下,“你的胭脂抹在了你自己的手指上,可有沾在他身上半分?姜凤书,你们姜家人全都演得一手好戏,但今日这出戏排得过于粗劣了吧?阴谋布局,构陷他人,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就凭你这德行,也配为后?来人,给朕打入天牢!”
太后:“陛下!书儿是个姑娘家,是大央未来的皇后,她怎会糊涂到用自己的清白去构陷一名臣子?!分明是这狂徒见色起意,见事败露,才故意想灌醉书儿,好让书儿背上醉酒失仪的罪名,该下的天牢的人当是他才对!”
风承熙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只听内侍禀道:“姜大人求见。”
姜凤声所谓的“求见”向来只是一个过场,太后已急命宣。
姜凤声身穿深紫官袍,清贵非凡。
在他的身边,两名羽林卫押着一个人。
叶汝真眼皮剧烈地一跳。
——是赵晚晴。
她故意没提赵晚晴,是不想把赵晚晴牵扯进来。
姜凤书不知出于何故,竟也没提。
但此时赵晚晴被押到太后与风承熙面前跪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口中塞着布团。
姜凤声先行了礼,然后道:“回太后、陛下,此事臣已查明,此事全系这名宫女从中作梗,以学司妆为名,先后将叶大人与舍妹约在此处,在脂粉中加入了催情之物,以致叶大人与舍妹皆行止失常,还好太后与陛下来得及时,尚未酿成大错,臣已将此女捉拿归案,请太后与陛下定夺。”
“不——唔——”
叶汝真刚开口,便被风承熙一把捂住了嘴。
风承熙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
叶汝真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
太后要保姜凤书,风承熙要保她,谁也不肯让步。
有罪的不能是姜凤书,也不能是她,那便只能是赵晚晴。
果然,太后颔首道:“凤声辛苦了,多谢你查明了真相。来人,将此女打入天牢,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何人主使。”
姜凤声领命,正要押着赵晚晴离去时,叶汝真大声道:“站住!”
几乎是同时,姜凤书开口:“且慢!”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处,叶汝真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姜凤书之前不提赵晚晴,理由应当也与她一样。
叶汝真转脸望向风承熙。
春日的阳光明净透亮,将他长长的睫毛照得纤毫毕现,在脸上投出清晰的阴影。
风承熙看着她,眉头微皱,带着三分关切,三分担忧。
叶汝真后退一步,右手附在左手上,高抬至触额,恭恭敬敬,一躹到底。
她行礼从未如此端庄郑重过,风承熙不由有些惊异:“做什么?”
“臣虽做了一回陛下的臣子,却也没有为陛下做过什么事。”叶汝真微笑道,“今日,就让臣尽一回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