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想来是喝多了。”姜凤声声音温雅,神情也甚是和气,“些许小事,无关紧要,叶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跟着起身向众人告罪,离席更衣。
他处变不惊,仪表与谈吐皆让人如沐春风,当下便有不少人赞叹,附和者甚众。
当然也有人寻出各种角度来夸叶汝真,两边都不得罪。
叶汝真衣袖也沾了酒水,借口离席。
不一时,风承熙推说不胜酒力,扔下众人过来了。
叶汝真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没有珠子的铃铛……”
风承熙微微皱眉,“《北疆敬行录》空铃,无心,多以红绳系之,每年寒食以马血浸之,以祭奠先人。《晚江记》中说江南女子常以红线系银铃,表相思,但心上人若是离世,亦会摘去铃铛里的珠子,以示魂随君去,不再心动。还有……”
风承熙一口气连说了四五种,叶汝真微微睁着眼,目瞪口呆。
风承熙看书很快,看得也很多,她一直以为他是随手翻看,看完就忘。
此刻才发现看过的书好像是刻在了他脑子里,随手一翻便能找出自己想要的。
“……你觉得会是哪种?”风承熙问。
叶汝真摇头,这些她完全不知道。
“陛下,您脑子这么好使,为什么当初会背不出《尚书》?”叶汝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传言会说您资质鲁钝,他们都是瞎的吗?”
“这里面的故事可精彩得很,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风承熙顿了一下,慢慢地笑了笑,眼睛里带着点凉意,说着唤来康福,低声吩咐几句,康福依令而去。
叶汝真知道他要往这红线银铃上去查了,心里头不由有些振奋。
了然大师都查不出风承熙心疾的来历,今日终于有了一条线索。
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风承熙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她都不用开口,风承熙只见她两眼亮晶晶的,手还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便知她心中如何雀跃。
“多谢叶大人为朕立此大功。”风承熙微笑道,“朕这就带好色的叶大人去见一见大央朝的美人如何?”
风承熙这话没有丝毫夸张。
清凉殿中,美人云集,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皇帝的到来让美人们声音更娇了。
太后坐在主位,云安公主和姜凤书分别坐在太后的左右。
叶汝成则坐在云安公主的下首,位置与坐在姜凤书下首的古嘉仪相当。
可见太后着实抬举。
有太后的看重,再加上叶汝成那一身辉煌夺目的首饰,贵女们皆人精,哪里还有一个敢拿叶汝成打趣?纷纷巴结都来不及。
另外还悄悄打量姜凤书的脸色。
一套皇后规格的首饰戴在一位六品官妹妹的身上,某种意义上,这是在打姜凤书的脸。
叶汝真进来便瞧见姜凤书神情淡淡的,脸上的胭脂仿佛都盖不住底下的苍白。
再一看叶汝成,吓一跳。
叶汝成板着一张脸,脸上毫无表情。
叶汝真在马车上交给叶汝成一把团扇,让他不知怎么应付或是懒得应付时,就拿来掩脸假笑一下。
团扇此时被叶汝成抓在手里,却没有打算拿它挡一挡的意思。
叶汝真苦于没办法提醒,风承熙不知是不是瞧出了不对,视线一直落在叶汝成身上。
叶汝成今日的妆出自白氏之手,特意化的浓妆,以增添女子的柔媚,但叶汝成一脸肃杀,和这柔媚妆容毫不相符。
风承熙却像是欣赏什么绝世美人一般,目不转睛看了良久,低声向叶汝真道:“原来叶卿穿上女装 ,是这般模样啊。”
叶汝真:“……”
“只是令妹的脾气果然是大,难怪你不敢让她出门。”风承熙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朕头一回见着敢摆脸色给太后看的姑娘。”
然而太后并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
太后举办过无数筵席,时常请贵女们入宫。
每次筵席她都会专程让风承熙过来,风承熙十次里面最多来一两回,每一回都是来问个安便走。
像今次这样特意过来,还专门加席坐下的,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太后十分欢喜,开始鼓动贵女们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第一个便想推姜凤书出来弹琴。
姜凤书道:“姑母,书儿的新曲还未练熟……”
“书儿的曲子已然弹得很好了,哀家每次听了都烦忧尽消呢。”
太后暗道凤书这孩子事事聪明,怎么今日偏失了往日的机敏?今日让她弹琴并非单纯为了邀宠,更是为了弭平撷芳阁之事让风承熙心中生出的恶感。
姜凤书只得领命。
宫人架上琴,姜凤书抬手,指尖拂过琴弦,琴声如水一般流泄而出。
大家都怡然赏乐,只有叶汝成,一直盯着姜凤书。
叶汝真只见那柄团扇被叶汝成捏变了形。
叶汝真使了好几次眼色,叶汝成才勉强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睛。
风承熙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
姜凤书立时住手,欠身:“臣女献丑,让陛下见笑了。”
风承熙道:“没事,朕不是笑你。”
他是笑拼命给叶汝成使眼色的叶汝真,眉毛眼睛差点儿拧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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