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
张妈:“……”
院子里的人:“……”
小女孩们叽叽喳喳议论。
“姑爷也穿耳洞吗?”
“他好像不是姑爷了吧?”
“小姐不是把他休掉了吗?”
“是啊小姐不是不要他了吗?都不让他来我们家住了。”
叶汝真脸色僵硬,把这群小倒霉蛋赶回屋子里去。
张妈已经手起针落,风承熙耳坠上多了一道打结的红线,还沁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这血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显得犹为凄艳。
他起身望着叶汝真,两人耳坠上各自带着一滴血,像是在照镜子。
“真的会疼啊。”他轻声道。
叶汝真觉得自己穿耳洞已经够莫名其妙了,他穿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但鉴于风承熙有毛病的事情也不止一件两件了,且叶汝真是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滚出来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若是现在把丝线扯掉,这个小伤口可以很快愈合的。”
这样就不会留下耳洞了。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疼,我们都疼过,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
他的声音与神情都太悲凉了,叶汝真忍不住道:“陛下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我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
“不是我让你穿耳洞,你会穿这个耳洞吗?”
叶汝真微微顿住,但也只是顿了一下下,顺口就答:“会。”
风承熙再一次盯住她,像是要用眼神把她拧碎。
叶汝真跪下,行叩拜大礼,俯首在地:“草民恭送陛下,愿陛下壮志得酬,江山永固。”
头顶久久没有声音,视野里只有满地落叶,以及垂在落叶上的一截衣摆。
上绣海水云崖纹样,辉煌夺目。
风承熙转身往外走,衣摆轻轻一动,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叶汝真没有抬头。
头脑有点昏沉,心上像是坠着巨大的铁块,梗在胸膛,又冷又硬。
她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受,明明早就权衡过,这就是她的选择。
下一瞬有脚步声来到她身边,她整个人腾空而起,两名随从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
叶汝真完全来不及反应,门外尚是百姓的欢呼,她就那么被扔进了皇帝的马车当中。
车帘放下,马车驶动,车厢内精雅奢华,完全是帝王仪制,风承熙安坐其上,面无表情。
“陛下!”叶汝真好半晌才回过神,“这是要干什么?!”
风承熙没有看她,直视前方,仿佛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我们说过的,福祸与共,定不相负。”
“!”叶汝真,“你不是都让我滚了吗?”
“是啊,我真想让你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风承熙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只看一眼,眸子里便有浓烈的痛苦之色,“为什么我就是脱不开你?为什么你无处不在?”
叶汝真:“……”
讲讲道理行不行?我老老实实在家,是你冲进来的!
但风承熙的神情不大对,叶汝真没办法跟他据理力争,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一切不是该了结了吗?为什么又乱成这样了?
事情重新变成一团糟,但奇怪地,方才梗在胸膛里的大铁块消失了,她的心重新热气腾腾地跳动,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她不知道风承熙带上她是干嘛的。
虽然同处一辆马车,但他很少理她,沿路一直有文书雪片般飞来,他低头处理公文,她百无聊赖发呆。
叶汝真严重怀疑他可能是觉得马车上少一件摆设,所以把她拿过来充用。
每逢在驿站休息时,两人会在一处吃饭。
从前吃饭的时候,风承熙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好像是学会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圣人言,饭桌上一片寂静。
郑硕从车队里离开过两天时间,再次出现的时候带来了叶汝真常用的被褥与枕头,还有白氏的信。
风承熙一定给了白氏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白氏信里面竟然没有焦急担忧,只叮嘱叶汝真路上小心,等她把铺子打点好也会来京城。
萧宏随队护送,一直送到了蜀中边界。
临别之时,君臣二人把酒赠别。
风承熙道:“有件事,朕一直没有问老将军。”
萧宏:“陛下尽管吩咐,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朕那日在瑞王府没有出手,老将军还要装病多久?”
“老臣会一直病着,直到病死。”
“那样的话,即便姜凤声叛乱,老将军也不会带兵勤王了?”
“陛下还记得先帝教臣练的那四个字吗?”萧宏道,“先帝告诉老臣,忠君报国,不是先忠君,然后报国,而是忠君乃是为了报国。”
老将军须发花白,但整个人宛如千锤百炼的钢枪,腰杆笔直,目光炯炯,“若陛下没有手段破蜀中这场乱局,老臣即便前去勤王,也不过是空将十万蜀中男儿葬送在京城而已。蜀军是大央的蜀军,有本事稳住大央的人,才是蜀军的主人。”
“那朕现在算是蜀军的主人了吗?”
萧宏单膝跪地。
在他的身后,所有护送的兵士齐刷刷跪了一地,秋日长风之中,只闻整齐一片的铠甲摩擦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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