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咬在叶汝真右肩上。
叶汝成说得没错, 他能认出她的脸,但时间很短。
叶汝真死死忍住了已经冲到喉头的惨叫, 压抑成急剧的呼吸。
她没有松开他,左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
吉服的料子如水一样软滑, 他的肩胛骨如蝶翼般在衣裳底下伶仃突起。
“没事了风承熙……”
两人依旧是相拥的姿势,像交颈的鸳鸯。
风承熙可能已经听不懂人话了,他发出粗重的喘息, 越咬越用力, 像是身体里有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催促着他撕碎一切。
叶汝真知道这伤口一定比叶汝成臂上的好不了多少,身体的反应最真实, 她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流了下来,分不清是身体上的疼还是心里头的。
但她依然没有松手,贴在他的耳边, 轻声道:“没事了, 风承熙……别怕,我来陪你了……”
这安抚渐渐起到了作用,被抱着的风承熙像是小孩子撒完了脾气,咬合的力道一点点放轻,最后他放过了她的肩头,抬起头来。
他的眼角仍带着可怕的红晕, 但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做梦似的迷惘。
他看看她,又看看被他咬出来的伤口。
血从叶汝真的衣料底下渗出来,那一块的淡青色变成了绯红色。
风承熙歪歪头看看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脸。
泪水沾上了他的手指,他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东西,盯着看了半晌,慢慢放进嘴里。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像是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叶汝真再一次扑上去抱住他,又是哭,又是笑,顾忌到姜凤声一定在外面听着动静,声音压得死死的,胸口都快爆开来。
风承熙像是被这个拥抱打了个措手不及,僵了片刻,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
叶汝真感觉到他在舔她的伤口。
隔着衣料呢,舔不着什么,风承熙舔着舔着似乎也发现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有点烦躁起来。
“别动。”叶汝真轻轻抚上他的脸,“是不是很痛,很难受?”
风承熙的眼中一片茫然。
……他听不懂。
神志在一次又一次的发作中被摧毁,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兽。
但他至少没有再发狂伤人,也没有伤害自己,叶汝真逼自己不要去哀伤,起身端起案上的药,“喝了它,然后睡一觉,好吗?”
风承熙闻到药味,明显抗拒。
“乖,喝了它你就没那么难受了。”
风承熙还是不愿意。
叶汝真听叶汝成说过,这药是安神用的,服下只是让人陷入昏睡,并不会有什么坏处。
此时的风承熙醒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叶汝真自己喝了一大口药,然后捧起风承熙的脸,吻上去。
药好苦。
但风承熙的唇还是那么软,让她想到那个在裁缝铺子里混着玫瑰与桃子香气的吻。
风承熙肯咽了。
一口喂完,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看着药虽然还很厌恶,却并不抗拒她的再一次靠近。
喂到第三口的时候,他下意识不想让她离开,在她唇上吮着,“波”地一声,叶汝真才抽身。
碗里还剩最后一点药,风承熙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期待的表情。
叶汝真:“……”
怎么人都傻了,这个还记得?
门在此时被推开,姜凤声袖手站在门外:“叶姑娘,洞房花烛夜,你不该让他就这么昏睡过去。”
风承熙一看见他倒作势要扑上去,口中发出低吼。
叶汝真一口含住药汁,当着姜凤声的面给风承熙喂了下去。
药效渐渐开始发挥作用,风承熙的眼睛渐渐合上,乖乖睡着了。
“我害怕……”叶汝真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脸上的泪痕没有干,泪水再一次涌出来,“我太害怕了。”
她给他看自己肩上的伤口,“他是个疯子,他想吃我的肉……”
“叶姑娘辛苦了,我一会儿就让御医来给你包扎。”姜凤声温和地道,“但你不该擅自让他睡着,你必须尽快为他生下孩子。”
“等一等好吗?”叶汝真颤声道,“等他不再咬人……我会慢慢训练他的……”
“说起来,叶姑娘还真是有点本事。”姜凤声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踱着步,看着昏睡中的风承熙,“竟然能让他乖乖喝药。”
“我以前养过一条狼狗,就是这样的,疯起来会咬人,但一定会对它有耐心,慢慢调/教,他就会变得很听话。”
姜凤声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叶姑娘你当真是个妙人!是啊,我们的陛下现在就像一条狗,别人要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
叶汝真捂着伤口没有接话,心中有强烈的反胃。
他恨风承熙。
不是单纯地谋逆犯上,他对风承熙好像有非常深沉的恨意,越是侮辱风承熙,他就是越是开心。
“是啊,我何必太心急?皇嗣的事,还有令兄帮忙呢。”
姜凤声微笑,“那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难,但对于令兄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
*
坤良宫红烛高烧,喜气融融。
但进出的宫人脸上皆带着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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