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见吗?包扎不了,让别人来。”江太守轻蔑地说道。
然而江太守也没有自己包扎的意思,而是把凌乱的绷带塞到封东语面前,随意开口道:“你帮你的主人包……”
他的话语猛地冻住,瞪大眼睛看向封东语。
他傲慢惯了,本来只是随意看一眼这儿子带来的婢女而已,然而这不经意的一眼,刹那间就惊为天人。
昏暗的偌大房间里,白日里也要浪费点烛火,然而这烛火很好地渲染勾勒出一个美人的形象。
美人是年轻女子,胜在皮肤光滑细腻,洁白如雪,恍若有微光细铺于脸上,熠熠生辉。
但这不是最动人的,最动人之处,是在于美人的五官形状如被天神格外眷顾过,用笔细细勾勒过,让这五官的线条既美丽,又独具一番能长久细品的韵味。
恍惚间,美人如同和风吹拂下的娇艳花朵,明丽照人的同时,又缓缓给人一种暗香浮动的天然风韵。
江太守看不出来这个美人是化妆化出来的,但哪怕她是化妆化出来的美人又怎样?
美人姿色绮丽,已经在准确勾动他的心魄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太守喉头发紧,目光发直,毫不在意自己露出看上婢女的喜悦,哪怕这个婢女是他亲生儿子的婢女。
这种赤.裸裸的不尊重人的目光,满是淫.邪卑鄙的感觉,是典型的反派神情。
封东语常年游走在书中世界中,虽然看到这种反派多是对女主感兴趣,但偶尔也的确有对她也是感兴趣的,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并不觉得有冒犯感,只知道露出这种表情的江太守离死不远,因为这种表情最招主角讨厌。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她演技熟练地皱起眉头,害怕地后退半步,并下意识把求救的目光投放到江澈身上。
江澈没看她,也没做表情。
他现在这张脸所有的伤口都暴露在空气中,一做表情肯定会导致新的伤口产生,到时候更痛。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太守,眼神似乎麻木地等待着。
江太守看到封东语惊恐地看向年轻高大的儿子,脸忽然就黑了,故意先搞个下马威,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似我问个问题还糟蹋你一样。”
他要美色,更要面子,只要别人恭顺于他,所以当下就飞快地高高扬起手,一副准备要打在封东语身上立威的样子。
“父亲。”江澈终于说话了。
说话的时候,江澈受伤的右侧脸也在动,新的伤口随之裂开,新鲜的血液果然流淌下来,给空气中增加了更多弥漫的血腥之气。
他伸手抓住了江太守的手,不让江太守打封东语。
按理来说,同时他最好要让封东语假意道歉,让江太守别发作了,可是他也没有开口让她求饶,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亲生父亲。
好像他只把这件事情的恩怨放在他和江太守身上,而封东语干干净净,一切与她无关。
封东语在这个噩梦里待了那么久,被勾起的所有不满几乎都是来自江澈,可是只要江澈清醒着,她就没有被怎么别人欺负过。
这个噩梦里她本该是被针对的,可是现在却被江澈保护得好好的,甚至江澈……
“啪”地一声,江太守冷冷地打了一巴掌,这用力的动静,全部都响在了江澈身上。
【……甚至江澈帮她挡着灾祸。】
封东语的头脑中,在响亮地想着她这个思绪。
江太守本来就不在意亲生儿子的伤势,暴怒的他更是顾不上伪装,直接耍脾气打了一巴掌后,又用力推搡了江澈。
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太快,封东语看不清江澈伤到了哪里,只看得到江澈已经狼狈地侧着头了,而如今坐在凳子上的他好似又要被江太守推倒。
封东语插手了,她一手扶住了椅子,一手把江太守重重推倒在地上,然后迅速转身抱住了江澈。
“初妄,你没事吧?”她急切地问。
“没事。”江澈的发簪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跌落,无数的黑发倾泻而下,很多头发飘在空中后,迅速地黏上了他脸上暴露的伤口。
虽然好像掩盖住了他的伤痕,让他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可是随意一点点动作,发丝滑动,都在加剧他伤口的痛意。
他被拥在封东语温暖的怀抱中,在这种情势下,其实他本该推开她然后去看向江太守的,可是目光触及封东语关切的眼神时,他忽然觉得委屈。
委屈,这陌生的感觉,让他不顾发丝扯痛伤口,只想变动姿势,好让自己一边被封东语拥抱,一边他也能更好地看清封东语的脸。
在封东语亮如星灿的眼眸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好狼狈啊,虽然这是他预料中的和江太守交涉的过程,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可是他真的好狼狈啊。
从小到大被亲生父亲轻而易举地折磨,他一抬眼,同时还会看到无数亲人和家仆的眼睛。
他的惨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乏有人同情地闭上双眸,可是从来没人主动过来抱住他,坦荡地在伤害发生时关切他。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是他认定的家人,他鼻子原来可以变得这样又酸又涩。
委屈感铺天盖地地蔓延开,他想永远蜷缩在她的怀中,可是他却开口说道:“我父亲说我戾气重,古怪不堪,你别信他,你看到了,他只想伤我,而我没有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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