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意识全部消失恍若贤者模式的时刻, 因为太舒服了,她的身体还有点蜷缩起来,具体表现是:
脖子弯了, 背部有点弓, 手指也捏紧成个拳头样子……
她当然知道她是在高兴,可是严罗安不知道啊。
在严罗安看来, 少女隐忍地说完一番欺骗自我的话后,可是身体是无法骗人的, 所以少女立刻低头, 掩盖住真正黯然神伤的表情,又难受到克制不住地想要蜷缩身体, 于是只能捏紧拳头努力克制……
少女真的很坚强,只是压抑了片刻, 就平静了下来,睁开了澄澈双眸, 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一样,微笑地看着她。
严家爱种草木, 草木能吸引阵阵幽风, 严罗安紧紧地盯着少女的笑颜, 鼻子细细地嗅着幽风送来的幽香。
那是来自少女身上的幽香,可是严罗安在深深地细嗅过后,她如贪婪且灵敏的野兽的鼻子,很快就闻出了少女的气味有了些许的不同。
不,她轻轻靠近少女后,发现那是强烈的明显的不同。
味道是一道隐秘且真实的线索,它会反映出味道的主人之前刚刚在做什么。
类似刚吃过火锅的人,身上总会遗留下火锅的气味;刚杀过活物的人,身上总会留下血腥气;而刚出去偷过腥的男人,身上经常会留下另一个女人的气味……
严罗安眼睛眯了眯,她一下子脑海里就为这个味道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
江澈。
江澈身上是什么味道呢?
严罗安根本没有注意过,但是她能想象。
江澈此人,笑起来温柔治愈,实际上冷心冷情。他因为江家的虐待,心里藏着很重的事情,重到他自己也喘不过气。
笑容背后的他,是疯狂想要逃离摆脱江家和报仇的欲望。
所以哪怕江澈的笑容再甜,言行举止再温润如玉,严罗安也觉得江澈是一个森冷入骨的人。
而这点在江澈面对江家人会笑着针锋相对时,已经有所体现。
而少女身上那明显不一样的浓烈的冷冽气息,与江澈完全对应。
不过就算不是这种冷香,也该是江澈,因为少女来严家后,只愿意靠近过江澈。
可是这么浓的气息……
明明少女身为婢女,按理来说,如果她安分地睡在偏房,早起打水后她才能去找主人的,现在才刚是打水的时候,她身上就不该有这种浓烈的气味的,除非……
他们是不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已经同睡同起?
他们是不是还在早起时耳鬓厮磨了?互相如动物一般,给对方染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味道?
少女现在一身素衣,脸上也未有一丁点妆容,越看越是刚睡醒没多久。而少女那随意梳起的头发,给她带来一种慵懒缠绵的气息……
严罗安瞳孔一缩,眼前似乎就看到身着素衣的少女与主人在床帷里身影交缠的模样了。
她忽然想到了以前他们三人一起在马车里时,少女靠在江澈肩膀上睡熟时,掉落的双手忽然被江澈接住,于是二人的双手在空中紧扣的样子。
好恶心。
又好刺眼。
可是严罗安呼吸不畅后,她悲哀地发现,她并没有因此想要远离眼前的少女,也不觉得少女反感。
未婚就这样的话,对于周围很多人来说是很不知廉耻的事情,可是严罗安首次发现,她并不是这种情况刺眼恶心,而是想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这样,她会难过到喉咙难受不堪。
而这种难受,并不是针对少女的,只是针对这种让她无能为力的情况。
严罗安敏感多疑,还真让她敏锐地猜中一部分现实,但也因为不够了解封东语,这猜测早与现实相差得十万八千里去了。
偏偏严罗安又不能去问。
这等隐私怎么好问呢?问了又如何呢?
贴身伺候公子的婢女,本来就算真的被公子收入房中宠爱,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国家聘娶有度,连国主都只能有一妻二夫人,不得贪恋女色,江澈只能随他父亲一样,名义上只能有一个妻子。
少女花容月色时只能得到宠爱,没有名分,现在甚至表面上说要被尊重对待,可是实际上还是当个婢女,那等到少女年老色衰时,又该怎么办呢?
严罗安越闻那味道,越觉得心里发寒;越看封东语的清秀容颜,越觉得仿若看到日后鲜花衰败后的惨淡。
可惜此刻人来人往,不便多谈。而估计江澈也在房中静静等待少女归去,少女是不可能与她敞开心扉交谈甚深的。
严罗安谨言慎行,不想做没把握的事情,便只是深深看着封东语,克制地说道:“苦了你了。”
封东语完全不知道严罗安说这话时内心翻涌的沉痛,她还沉浸在她要营造茶香四溢的绿茶氛围中。
她浅淡且哀愁地垂了垂眉眼,又迅速灿烂且幸福地荡开笑容,狠狠捏准了绿茶“千般哀愁让你猜,生活艰苦却坚强”的独特肢体表演方式。
表情的连环套路动作后就是更重要的声音,封东语用起了配音演员熟练掌握的“端腔”,这种华丽好听却有点刻意的腔调,加上她设计加入的柔弱低哑气息,听着就自然很多,又能扣人心弦。
她说:“没有的事,小姐多想了,伺候公子,并不苦,只有快乐。”
表演正式完毕,虽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演效果,但封东语很骄傲地给自己一个很满意的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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