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隆明帝眼中闪过一道幽思,当初为了得到学子之心的造势,虽是坏了昌国公府的名声,但似乎得到更多实惠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这个女儿。
可当他想要继续揣测,隆明帝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那个时候的女儿年纪尚幼,宫中的孩子就算再早慧,也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计,就想好了为现在铺路。
隆明帝不想要揣测自己的女儿,可帝王的本性却让他不得不去想这么多,有时候隆明帝觉得自己活得真像个孤家寡人,也只有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可以享受寻常百姓的温馨,享受孩子绕膝的欢乐,现在他又觉得自己连这一点恐怕都拥有不了了,可他又不想失去。
看着隆明帝不说话,苏阶接着道:“当然若是给殿下授予官职,这好处就是得了士子之心,当然这本身也是殿下应得之位,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臣请陛下考虑。”
“哦?”隆明帝见苏阶最后有些慎重的神色,颇感兴趣地问道:“说出来听听。”
“今日陛下就算是不召臣觐见,臣也会求见陛下,臣有本要奏。”苏阶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本来,对着隆明帝回禀道:“这是滇洲巡抚的最新密报,就在两月前,滇洲各地的官员为了给冠宁侯庆生,生辰礼只纹银就共计十万两,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的宝石和玉石珍玩,据说这些价值比纹银还高,不是臣想要挑拨陛下和滇洲官员的君臣之情,实在去年陛下万寿节也没有受到过如此厚礼。”
冠宁侯就是三皇子的舅父,原本龙明帝的心腹将军谭鹏,谭鹏在调任北境之前就在滇洲任职,滇洲才是冠宁侯的直系下属。
此言一出隆明帝果然大怒,也不顾上纠结女儿入朝的事情,直接道:“把奏本呈上来。”
看完后隆明帝直接将奏本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好啊,冠宁侯想要干什么?学一学昌国公府吗?”
谁都知道昔年的昌国公府是隆明帝的逆鳞,后来昌国公被北齐所擒,隆明帝丝毫没有要营救的意思,再加上昌国公府附逆,隆明帝弃了昌国公和一同被擒的平宁侯世子,这些人对北齐没了用,就皆被北齐所杀。
昌国公府刚刚到台还没两年,又出了一个冠宁侯,岂能被隆明帝所容,更何况隆明帝一直怀疑之前的刺杀和康妃还有谭鹏脱不了干系,在隆明帝看来冠宁侯甚至比昌国公更可恶。
苏阶很明白,其实对隆明帝来说,冠宁侯如今的声势比连昌国公府当初一半都比不上,隆明帝恨当初昌国公府对他的压制,可更恨的就是下面的官员不敬帝王反而敬昌国公,这是对帝王权威最大的蔑视,而如今冠宁侯和滇洲官员的做法就是触及到了隆明帝的底线。
隆明帝恨党羽,但他却允许儿子结党有派系,甚至可以容忍官员之间有来往,但是却不能容忍这些官员和冠宁侯藐视皇权,乱了尊卑。
发完怒火后,隆明帝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对着苏阶问道:“你刚才说这是密报?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晓?”
“这是巡抚直接发往内阁的密本,按照大盛的规矩,只有首辅可以查看,臣看了后,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连林阁老等人都还没来得及告知就想着先来求见了。”苏阶回道,他明白隆明帝现在并不像打破如今各皇子的平衡局面,所以对冠宁侯的处置就要慎之又慎。
“你刚才说此事和华阳入朝有关?”隆明帝对着苏阶问道。
“敢问陛下觉得六皇子较三皇子在朝中势力如何?”苏阶问道。
“老六虽然心思多,但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林观和林家又不参与党争,他在朝中威望和势力远不及老三。”隆明帝摇了摇头,显然不怎么看得起六皇子,“老六志大才疏,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爱耍些小聪明,但这些放在朝堂上就不够用了,想要用老六制衡住老三难啊。”
“那您觉得若要华阳公主入朝帮住六皇子如何?”苏阶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意见。
虽然惊人,可却让隆明帝眼前一亮,“不错,若是有华阳帮衬,老六足以和老三打个对手。”这对隆明帝来说确实是各不错的主意。
“当然这坏处也是显而易见,毕竟是本朝首例,亦是大盛首例,陛下若是允了,下面的一些人免不了争论不休,说一些迂腐犯上之言。”苏阶说道。
隆明帝确实是在权衡利弊,正如苏阶所说无论他做何举动,都是有利有弊,只不过就要看到底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苏阶看着隆明帝拨弄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就知道隆明帝心中有了决算。
果然,他就听到隆明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就让华阳入朝吧。”
乔微收到隆明帝同意她入朝的圣旨时,脸上露出了笑意,看来她赌对了,隆明帝对三皇子虽然倚重,但也逐渐生了忌惮和不满。
滇洲官员之事还是她让人捅给了新上任的巡抚,不然此事怎么可能刚好在这个时候传入京都。
抚摸着吏部送来的朝服,乔微对着画春道:“换上它去给父皇请安。”
青色的官服,若单论料子和做功,这绝对是乔微这一世穿过的最差的衣服,毕竟就是公主再不受宠那服饰也不是这种小官能够比拟的。
听到宫人回禀是女儿求见,隆明帝沉吟了一声才道:“让公主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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